從御書房里出來,冷卿就直接趕往了御花園。因為他總覺得只要一刻沒把桃夭看緊,她就會不翼而飛。
周遭的宮娥們或近或遠地竊竊私語,她們停下腳步只為一睹這位名動京師風流倜儻的冷家大少。
只見他煙波秀傾的身姿,穿過來往的宮娥間,華麗暗紋的底擺不時撩動路邊的花草,它們一簇簇地歪倒又恢復原狀,仿佛一只只失望的小手沒能挽留住心愛之人的腳步。
就在他將要走到目的地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並不是因為沒在目的地見到桃夭,恰恰相反,當他看到碧綠的衣裙正蜿蜒在一塊大石旁時,心中的焦慮驟然變成了一股沖動,他很想就這麼沖過去把她攬進懷中,但這里不是冷府,禁宮之中多耳目,此次桃夭是用丫鬟的身份帶進來的,如果被發現她是自己小妾,如此刻意隱瞞很有可能會被有心人叩上圖謀不軌甚至欺君之罪的罪名。所以,他要在自己失控之前先停下冷靜冷靜。
過了一會兒,他抬腳輕輕走過去,發現桃夭正一動不動地依靠在大石上休息,手里還拿著根花枝。
「真是個輕松的女人,明明忙得不可開交的人是我啊。」剛蹲下來想叫醒她,就見她扇翼般的睫毛微顫兩下。
就像感應到有人在,桃夭醒了過來,睜眼一看是冷卿,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站了起來,「回來啦,等得我都累死了,你們是去面聖還是去開會啊。」沒好氣地說完,不忘拍打衣服上的灰。就在低頭的瞬間,她突然變成一張苦瓜臉,想起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事,到現在還心有余悸,還好那個小皇帝人還不錯沒有追究。不過,竟然讓她保留著這根花枝?哎~是說他小伙子天真好呢,還是幼稚好呢。
于此同時,冷卿聞言一笑道,「呵呵,感情你什麼事也沒做,只是讓你在此等候就能把你等累了,真是不能對你有所期待啊。」
等了半天也沒听見還嘴的聲音,再看向桃夭時,他發現她正專注于另一件事。
「喂,你在干嘛?」
冷卿見她正把那根花枝插到了土壤里而後自信滿滿得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他抽動了兩下嘴角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在種它。」
桃夭苦笑地搖搖頭,「怎麼可能呢?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我這麼做不過是想讓它回到親人中去。即使分離,它們也還在同一片土地上。」
看著桃夭自然流露的溫情側臉,冷卿才想起她是孤兒的身世,大概是觸景生情了吧,但---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把它折下來呢?」
桃夭突然意識到話鋒不對,立刻看了看周圍轉移話題道,「先不說這個,大夫人呢?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冷卿又望回地上的那根桃花枝,說道,「她啊,被閨中姐妹請去了,晚些時候我們再去接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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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以西是專門供給未封妃的美人們居住的殿群,比起有封號的娘娘們,這里的居住條件只比宮娥好上一些。
管事的姑姑得知趙美人得到了皇上的臨幸,按規矩不久就會搬離此處,自然是好吃好喝地招呼著,原先趙美人還住在比較背陰的樓閣內,現在已經換成了西群殿里最大的殿閣。只盼他朝飛上枝頭,趙美人能惦記著自己的一點好,也不枉她這般殷勤對待了。
這不,趙美人听到風聲說自己的好姐妹今日進宮面聖,特意了請二等宮娥的姑姑前去迎接,算是給足了大夫人面子,也做足了自己靛面。
大夫人還沒走到門口,趙美人就先迎了出來,十足就像是親妹妹一般。
「婉容姐。」趙美人甜甜得喊了聲,忙把大夫人挽進了屋里。
大夫人深知在宮中要嚴守規矩,于是她委婉得推開了趙美人的手說道,「參見美人,姐字是萬不敢當的,喚民婦婉容便好。」
趙美人見此沒了笑容,但很快她又含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規規矩矩的,也罷。來,過來坐坐吧,這不會也不敢當吧?」
大夫人見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不好拒絕,于是坐了上去,一邊的宮娥立馬就過來斟茶了。她視線偶然掃到內屋擺放的古琴上,不由道,「美人也沒變啊,多年來一直鐘情音律。」
趙美人順著大夫人的視線看向古琴,而後又轉過身來,拿起茶盞一飲而盡,似有吐不盡的難言之隱,放下茶盞後,她笑道,「我啊,也只有這點優勢了,若不是老天爺垂憐,到現在還住在那個無人問津的黑屋子里呢。」
即使趙美人不說,大夫人也明白她的苦楚,身為六宮粉黛中的一個,成天除了想盡辦法帝心,還要防著被人暗算。當年,她就是因為不喜宮中的爾虞我詐才選擇嫁給了冷卿。現在看到好姐妹表面風光無限,實則內里早已被名為絕望的蟲豸啃食殆盡,她更加慶幸自己當初的明智之舉。
見大夫人沉默半晌,趙美人主動換了個話題,「听說你早年嫁了商人,那時姐妹們都在背後笑你痴,如今看來你是我們當中最幸福的一個了。」
「男人嘛總有三妻四妾,其實做女人到哪兒都一樣,民婦唯一好點的地方就是出門方便。」
趙美人聞言聯想到自己出宮怎可能像她出府門那麼簡單,不由笑道,「呵呵,這倒是。」
大夫人暗地覆上自己的小月復,其實在御書房等候皇上時,她就有點想小解了,苦于一直沒機會,之後又被請了過來,這會兒喝下幾口茶,更是忍不住了,便道,「美人,民婦想去方便一下,可否讓人帶下路啊。」
趙美人點點頭忙喚了名小宮娥帶她去茅房,回來時,她突然听見屋里傳出冷卿的名字,本想就站著听完,由于身後還有宮娥在,于是她刻意走慢些,也好多听一會兒里面究竟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