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郎那天是摔門子離開蘇家老宅的,當天中午就沒去蘇家老宅吃中午飯。♀整個大桌上統共少了一家四口子人,蘇家老宅也沒出來個人來問一問。
蘇二妞就月復誹,明明那些個人都知道的,他們三房這個破爛倒騰的倆屋子,根本沒有個灶房可以燒火煮飯。
他們四口人的中午口糧可是個問題,但就是沒個人出來問一問。
「爹爹,餓。」蘇二妞硬是擠出幾顆眼淚來,她可不想真餓肚子。
蘇三郎抿著嘴唇,顯然為難。
「笨蛋,閉嘴!」蘇三郎沒有呵斥蘇二妞,蘇小溪虎著小腦袋,陰著小臉︰「爹正難受,你咋還添亂?」
蘇二妞懸著淚珠子,可憐兮兮巴著眼楮看了看蘇三郎,又看蘇小溪。看的蘇小溪臉上的陰沉都快掛不住了。
「你等著!」蘇小溪嘆口氣,沖蘇二妞說了句「你等著」,人影兒就躥出了屋門,隨即蘇二妞就听到隔壁那間屋子,一陣倒騰東西的聲音。
蘇二妞探過頭去看,就見蘇小溪拿了個棒子就沖出了家門去。
「爹?二妞妞餓。♀」蘇二妞吮手指,這一招賣傻的動作已經做到如火純情了,連她本人對著水面看去,都真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了。
「哎……」蘇三郎瞥一眼傻乎乎的蘇二妞,又是一嘆氣。把蘇二妞給抱坐在大腿上,小聲地哄起來︰「二妞妞乖,待會兒爹爹給你去向你要好吃的來。」蘇二妞听了,心里卻難過極了,早過了吃中午飯的點兒了,他們三房四個大活人,就沒去,到現在,也沒人來問一聲。
要吃的?只怕到時候是要被一陣冷嘲熱諷了!
蘇三郎哪里不知道真跑去問錢氏要吃食,後果會是怎麼樣。恐怕蘇三郎心里門門兒清的,就是因為太清楚了,剛才才會那麼無奈地嘆氣。
可蘇二妞不能不賣傻啊,她賣傻是為了提醒蘇三郎,一頓不吃餓不死,兩頓三頓吶?後頭的日子,咋個打算吶?
蘇二妞故作天真抬起小腦袋,也不問蘇三郎,直接問對面坐炕上的她親娘阮氏。這話,得問阮氏,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蘇二妞滿打滿算,轉過小腦袋,似傻非傻地問起阮氏來︰
「娘,真好!爹爹去問要吃的,俺們不需要餓肚子了。娘,俺們晚上也叫爹去問要吃的吧?」
阮氏聞言,露出擔憂和軟弱來,張了張嘴,小心勸說起蘇三郎︰「三郎,不然……,俺們再去老宅,給兩老和他大哥道個歉?」
「 !」
蘇三郎重重一拍桌子,轟地站起身子︰「阮娘!別的話俺听你的!這事兒!沒戲!」
蘇三郎這是狠了心腸子了,要與蘇家老宅那些個人干上了!不是說與他們打架,是跟他們耗上了!
蘇三郎被奴役這麼久,心里那股子氣性還是有的。要是蘇三郎真被阮氏給勸服了,蘇二妞才真的要哭爹喊娘了,那就真彈上了沒救的爹娘了!
「不是!三郎!你听俺說,」阮氏也急了,一下子從榻上竄起來,拉住榻邊站著的蘇三郎衣袖子︰「三郎!俺們能忍饑挨餓,那倆孩子吶?倆孩子咋辦?」阮氏難得對人大聲說話的,吼完了就嚶嚶淒淒開始嗚咽起來。
「阮娘……」蘇三郎見阮氏這樣,也軟了心腸子,張了張嘴,想說啥子。
「三郎!俺自嫁來你們蘇家老宅,從來沒個事兒求你的,這次,俺求你了,你就認個錯吧!」阮氏抹一把臉。
蘇二妞听了,頓時一股子氣,氣哼哼地抬頭看阮氏,待看到阮氏紅了一圈的眼眶,蘇二妞心里那股子氣勁兒頓時消失無蹤。
心里無奈地嘆口氣。她這個娘或許軟弱,但從沒考慮自己。她軟弱,她求人,都是為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
但即便如此,蘇二妞還是不贊成,這種好心為人,卻不一定是真幫了人的舉動,最要不得!
蘇二妞苦笑不止。
「阮娘……」看樣子,蘇三郎心里開始猶豫起來了。
「三郎!這回你得听俺的!俺吃苦受累沒事兒,但不能連累孩子們!小溪天天要干農活,都是力氣活,賣的就是力氣,沒飯吃,咋干活?」
阮氏又看一眼蘇二妞︰「二妞妞……,俺們已經欠她太多了,你忍心叫她挨餓嗎?……嗚嗚嗚,俺的二妞妞本該不傻的,要不是俺不小心落了水……,三郎,俺對不起你,對不起二妞妞,對不起這個家啊……」
鐵漢也有柔情時,蘇三郎的眼眶也泛紅起來,一把抱住榻上的阮氏,把阮氏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門口︰「阮娘,那不怪你!要不是二嫂……你咋會明知懷著娃,還跑去河邊上洗衣裳?」說話間,有安慰阮氏的話。卻說到「二嫂」的時候,言辭語氣中不乏怨恨來。
蘇二妞沉吟,當年到底發生啥事了?听蘇三郎的意思,她會傻,是和二伯娘李氏有關系了。
這才想起大早上說起當年阮氏洗衣裳摔河里的時候,李氏的反應太激動,挺反常的來著。
「三郎,走,俺們去給兩老和你大哥道個歉去。就算是跪斷了俺這雙腿,也不能叫倆孩子餓肚子!」阮氏這時候,異常地堅定。
但任憑她拉扯蘇三郎,蘇三郎就是猶猶豫豫,的不樂意走。
阮氏一跺腳︰「三郎!俺求你了!跟俺去給爹娘道個歉吧!」兩眼中都杵著淚花兒。
或許旁人要覺得阮氏太軟弱,人太賤了,可蘇二妞卻突然間能夠明白阮氏思考事情的方法啦。那杵在眼眶里的淚花兒,也正是阮氏並不是自己喜歡發賤的證明啊。
她是無奈!
這種軟弱是因為缺少可以讓她硬氣的東西!
家徒四壁,缺衣少糧,種種的原因,造成了阮氏不得不低頭的原因。
「三郎,難道你真的要叫俺給你下跪來求你嗎?」阮氏悲戚道。
蘇三郎一驚,臉上都出現痛惜來︰「阮娘!你才別再逼俺才是啊!求?你難道不知道,這回俺們去求,代價就是你必須得落胎!
俺是爹娘的兒子,俺為了一口不能吃飽的口糧,得把自己的婆娘往死里去送!阮娘啊!你叫俺以後怎麼和孩子們講?」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傷心處。
蘇三郎以手遮住大半張臉去,蘇二妞卻能看到那雙干慣了農活的手指尖溢出來的濕濡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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