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站在陣法結界前,目光陰沉狠戾,四下一掃,最後落到百里明錚身上︰「是你。」
百里明錚面色清冷︰「是我。」
黑衣男子冷笑一聲,滿是鄙夷之色︰「真不該一時偷懶留下你的性命,否則也不會引來一群蒼蠅。」
眾人听著,神色一暗。
丹愚朝阿九使了使眼色,隨即用心語給眾人傳話。
「雲霄。」結界之中那女子看著黑衣男子,朝他搖搖頭,雙眸中焦急含淚。
黑衣男子嘆氣一聲,朝著結界走去︰「六月,別怕,很快我們就離開這兒了。」他踏進結界握著女子的手,將她半擁在懷,「那個世界有先進的技術,能治好你的病。等你病好了,我們就留在那邊,再不回來。」
六月埋首在他懷里,淚水滑落臉頰︰「雲霄,放過他們吧,因我而死的人,太多了。」
「好。」雲霄表情柔和,哪里還有一絲陰狠的模樣。
花橙見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若背景是青山綠水春暖花開,那麼這就是一對男才女貌的璧人,可此刻在他們背後的卻是姿勢怪異渾身浸血的三十六個男女。鮮血從這些男女的身體里硬生生透過皮膚抽出朝著紅色光柱匯聚,濃厚的血腥味散發開來,嗆人鼻喉。
蘇時語突然出聲,「你能否讓我跟那個醫生說個話?」
叫做雲霄的黑衣男人斜睨了蘇時語一眼。忽而目光落在蘇時語的手腕上,雙眼微眯,忽而冷笑一聲︰「難怪你還能在外逍遙,原來陶灼給了你這東西。」
蘇時語下意識模上手腕上的鐲子︰「你和陶灼是什麼關系?」
雲霄避而不答︰「你們走吧,我答應六月放過你們,可你們若是再糾纏。我也就沒了放過你們的理由。」
蘇時語見他不答。抬眼一掃天空中已然漸漸裂出一條黑線,再次問道︰「請你讓我和他說個話,我想問問我家鄉的情況。」
雲霄有些不耐煩,眼里殺氣再現︰「滾!」
就在這時,阿九突然一躍而起,手中大刀朝著雲霄直劈而下,一旁的百里明錚楚天闊等人隨即一沖而上。
雲霄一動不動地看著眾人的襲擊。目光之中滿是蔑視。他猛然轉頭,瞥見一旁的丹愚正朝著結界猛沖過來。丹愚手中金光一閃,直刺結界層!
這才是他們的目的!阿九等人的攻擊不過是吸引雲霄的注意,而他們的目的則是掩護丹愚打破結界!
雲霄目光轉而陰沉冷厲,一手摟緊了六月,一個轉身單手成掌,一股紅色浪潮從他掌心飛出朝著丹愚迎面擊去。
丹愚眉頭一皺。隔著結界層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紅色浪潮散發出的凜冽之氣。他並未退縮,凝神朝著結界撲去,‘砰’地一聲炸響,結界破了!
丹愚已然來不及躲避雲霄的攻擊,他抬手迅速施起一道屏障想要抵抗這一擊,突然眼前人影一閃。他定楮一看,竟是阿九擋在了自己身前!
砰!又是一聲!阿九遮擋在身前的屏障破了!阿九被擊退直接撞在丹愚身上。兩人被撞飛出去,直接撞踏了練武場牆壁,他們直接被埋在了碎石塊之中!
紅潮在同阿九的屏障撞擊之後散開來,紛紛揚揚地往下落,待得眾人回神看清了才發現,這些都是片片火紅的楓葉!
「靈使?」楚天闊臉色凝重,「你是靈使?」
雲霄斜眼一掃楚天闊,以及趁機去搗毀陣法的百里明錚幾人,他神色一沉,突然狂風平地而起,隨著風起,楓葉就如破土而出的女敕芽一般從地面上鑽出來,緊接著跟著狂風飛舞起來。楓葉如刃,只需貼近你的身體便能留下一道血痕。
一時間楓葉覆天蓋地,那緊縮在一團的肖國勝見狀,尖叫著瑟瑟發抖,可見著那些楓葉並不近身,這才有安穩了些許。
眾人紛紛施法躲避,百里明錚看著天空之中裂縫逐漸擴大,心下焦急,再看那些被抽血之人,已然奄奄一息,若再不施救,只有失血過多而死。他雙手施咒,荊棘從地下鑽出,將陣法層層包圍起來。
雲霄見狀冷眼一笑,手隨意揚起,楓葉速度猛增,發出破空之聲。楓葉劃破了百里明錚等人護身的屏障,人人都被楓葉穿體而過,他們能做的只來得及避開要害!那纏繞上陣法光柱的荊棘也都一一被楓葉截斷掉落下來。
百里明錚見破陣失敗,顧不得太多,徑直朝著陣法中心沖去,手中荊棘凝結,同時將靈力全部凝聚于荊棘之上,頓時荊棘之上光芒大作,凜冽之氣擊蕩開他周圍狂亂的楓葉。
「不自量力!」雲霄冷喝一聲,四處飛舞的楓葉徑直朝著百里明錚背心刺去!
然,一團粉色突然在百里明錚身後轟然炸開,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清新的香氣。一襲白衣的陶灼出現在粉色桃花雨之中,右掌直接抵上雲霄的楓葉,他一握手,破空而來的楓葉浪潮隨即散開,紛紛揚揚地落到地面,再無動靜。
陶灼面色清冷,目光徑直對上雲霄陰狠的眼神。
百里明錚已經逼近陣法,雲霄神情一狠,松開六月,避開陶灼朝著百里明錚掠去,然陶灼白影一晃便到了雲霄跟前,手看似無意地一揚一握便將雲霄探向百里明錚的手給禁錮住。
雲霄另一只手已動,卻又被陶灼給抓住。
突然紅光大作,直逼得人睜不開眼,那直沖天空的紅色光柱砰然而散,紅光乍泄,頓時染紅了整片天空。那天空之中已經裂開的黑色縫隙陡然合閉,阻斷了兩個世界的甬道。
陣法關閉。
雲霄雙目圓睜。怨恨與絕望交雜一起,使他忍不住顫抖。
陶灼松開雲霄的手,雲霄一把掐住陶灼的脖子,陶灼不躲不閃。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放我們走?為什麼?」雲霄怒吼,指甲掐入陶灼的皮膚之中,五條血痕順著陶灼白皙的脖子滑下。
陶灼閉上眼。眉眼間帶有苦色︰「雲霄。你不該違反神殿的殿規。」
「你配跟我談什麼殿規!」雲霄指著一旁的蘇時語,「你那麼遵守殿規,那她為何在這兒,你怎麼不把她交給神主?」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殿規之外。」
「哈哈哈,你少在這兒自欺欺人!」雲霄一把松開陶灼,「陶灼。我告訴你,除非你把我殺了,否則我步雲霄走定了!」
陶灼有些無力︰「神主不止派了我,還有,景洪。」
雲霄微怔,忽而他失笑搖頭︰「神主倒真是看得起我,神殿四聖竟是派了兩個來抓我。」
「雲霄。」六月上前抱住雲霄的手臂。
「六月。別怕。有我在呢。」雲霄輕柔模著六月的臉頰。
陶灼看了看六月,嘆氣道︰「就算你去了那個世界醫治好了她,可她是凡人,也只有幾十年可活。你是靈妖,要怎樣渡過余下上千年的日子?」
雲霄听著反是笑了,看著六月。眼里滿是柔情︰「這還不簡單,她去。我也就跟著去了。」
陶灼沉默良久,再度閉上眼,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出口一般,又像是在嘆息一般,聲音悠長︰「雲霄,你自盡吧。」
「哈哈哈…」雲霄突然爽朗笑起來,意氣風發,「陶灼,你不愧為我步雲霄幾百年的兄弟!謝謝!」
陶灼別開臉,不再言語。
雲霄低頭看著懷中依偎的女子︰「六月,跟我一起走,你怕麼?」
六月笑著搖頭︰「不怕。」
「好。」雲霄笑得滿足而欣慰,他最後看了看再未睜眼的陶灼,「陶灼,這條路走上了就回不了頭了,你,好自為之。」
陶灼身形一震︰「知道了。」
雲霄將六月緊擁在懷,地面上又探出一片片紅色楓葉來,輕柔飛舞著,漸漸將雲霄六月包圍起來。一時間,眾人只覺火紅楓葉迷人眼。
雲霄六月死了,相擁在由火紅楓葉鋪就的地面上,面帶微笑地安詳離去。
陶灼站在雲霄六月的尸體旁,不言不語,卻滿月復悲哀。蘇時語從未見過陶灼這番模樣,沒有嬉笑沒有慵懶沒有不羈,卻好似浸沒在了悲傷里,撈也撈不起來了。
「陶灼?」蘇時語走近他。陶灼抬頭看著她,勉強笑著︰「他死了,不用被關在黑獄永世不見天日,我應該高興才是。」
「你……」蘇時語甚是擔憂他。
陶灼伸手揉了揉蘇時語的頭發,卻不言語。他看了看那些還剩下一口氣的三十六個男女,他只是隨意揮袖,桃花花瓣從憑空而起,鋪天蓋地,整個山莊瞬間被桃花籠罩。
桃花花瓣在那些男女之間盤旋,在百里明錚楚天闊等人之間盤旋。他們眼見著桃花吸去祭者身上的血液,眼見著他們臉色恢復如初,眼見著各自身上被楓葉刮破的傷口愈合完好如初。
「語丫頭,你帶著他先回去。」陶灼指了指肖國勝,「待我埋葬好雲霄,我便來尋你。」
陶灼語落,也不給他人說話的機會,隨即與雲霄二人的尸體消失不見。
蘇時語心底揪得慌,步雲霄的話,給了她太多疑點。神殿是什麼組織?靈妖又是什麼?這與抓不抓她去交給神主又有何關系?步雲霄違反的又是什麼殿規?為何說陶灼也違反了殿規,且還是與自己有關?
「喂,你們來幫把手呀!」丹愚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扭頭看去,皆是一臉黑線。
丹愚被埋在碎石塊里,只露出一個頭來。
剛才雲霄那一招,將丹愚阿九打暈了過去。丹愚還好,現在醒來了,可給丹愚擋了那一招的阿九就沒那麼幸運了,直接被打回了原形,還昏迷不醒著,死死地壓在丹愚身上。阿九身上又蓋了一層碎石,于是丹愚便成了墊底的。
丹愚醒來就看著一推人在那兒傻傻地站著,他怕傷著阿九,便不敢動作,只好叫他們幫忙。
眾人將碎石挪開,把阿九抬到平地上,這才將丹愚挖了出來。丹愚查看了阿九的傷勢,雖說不輕,但也沒有性命之憂,他這才安了點心。他掃了掃臉色紅潤的眾人,有些憤憤不平和不解︰「喂,你們怎麼都沒受傷?」
眾人听著,都選擇沉默不說話。
可憐的丹愚阿九,被陶灼給忽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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