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悶雷般的聲音帶著回音響徹冥界,配合著轟隆隆的聲音,是冥城不住地在顫抖,每一次顫抖中,厚重的城牆都好像被頂起來幾分,而站立在城牆上那個紫色的身影,也好像隨著高大了幾分。
半空的閃亮愈加耀眼,一次又一次想要合攏,可紫色飛劍卻如一條游龍,一次又一次在閃亮中撕開裂口,紫色飛劍被罩上雪色亮光,而被撕裂的缺口出也染上了紫意。
唯有城牆之上的張瀟 握著冥旗的旗桿巋然不動,微微昂起的頭好像藐視著半空,識海之內,她收攏了所有的因果幾乎都灌注在了冥旗上,冥旗上的黑亮愈加厚重。
這些因果,本來就是張瀟 抗下的,現在,她將這些因果與冥界祭煉到了一起,借助魂幡,借助冥旗。
張瀟 並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她也全不去考慮,她將所有的一切都壓上了,壓在與天意的對抗中。
她不是一次對抗天意了,每一次修為進階,都是她和天意的一次較量,在這樣的較量之下,她從來沒有輸。
或者是天意對她的退讓,容忍,或者是天意在高高的上天上一直等待著,等著她最強盛的時候迎頭痛擊,讓她在人生最巔峰的時候嘗到失敗,而直到今天,現在,天意終于被惹怒了,它終于撕開了一貫的面具,毀滅它想要毀滅的一切。
這樣的天意不是張瀟 想要遵從的,也不是張瀟 想要認可的,內心里張瀟 從來沒有真正屈服于天意,哪怕天意真的存在。
她只是微微昂首,藐視著雪亮的半空。
天意終于被激怒了,漫天的雪亮忽然收縮,向極高的天際聚攏,倏忽就離地萬里之遙,紫色飛劍失去了目標,茫然地立在半空中,張瀟 卻是眼楮一眯,天意怎麼可退去?天意這是要蓄勢一擊,徹底摧毀冥界。
身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掙月兌開了一般,腳下城牆的震動也忽然消失,冥旗忽然獵獵作響,一股狂風忽然從冥旗中席卷而出。
風,是有速度的,是受時間約束的,可在張瀟 的眼里,此時的風忽然擺月兌了時間的約束。
時間就如靜止了般,頭頂遠遠的閃亮也靜止在遙遠處,只有冥旗獵獵作響產生的風在呼嘯,席卷冥界。
「啾——」一聲尖銳刺耳的鳴叫忽然打破了時間的禁制,所有的一切又重新鮮活起來,黑暗中一只拖著長長尾翼的巨鳥高昂鳴叫,那巨鳥,分明是一只凰。
「昂——」
天空,閃亮的一點竟然化作巨龍,雪亮的鱗片、雪亮的龍頭,龍頭之上雪亮的巨眼,彎曲的龍須,還有雪亮的大口,這是天意化作的巨龍,在遙遠的天際張開了巨口,要將冥界吞噬。
分不清巨龍的龍吟更為激昂,還是凰的聲音更為高亢,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接著,一黑一白一上一下狠狠地沖撞過去。
白光乍亮,向半空散去,可瞬間黑色的烏光就遮天蔽日,將驟然的白亮掩蓋,冥界重新回到黑暗中,可唯有張瀟 的視線穿透了黑暗。
在烏光遮蔽的黑暗的後邊,她分明看到了極為遙遠的天際裂開了口子,被烏光遮攔的白光急速向缺口出退卻,一個聲音卻滾滾從缺口處而出︰「凰,你回來了嗎?」。
「凰,你回來了嗎?」。
「凰,你回來了嗎??」
「凰,你回來了嗎???」
張瀟 心神大震,這一聲呼喚好像直接鑽進了她的腦海中,喚起了丟失的記憶,讓她瞬間沉迷在黑暗中,她沒有看到烏光上涌,缺口迅速合攏了,沒有看到天地間重新回到冥界慣有的昏暗。
她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進入過的虛空,沒有光,沒有空氣,沒有聲音,沒有萬物,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可她卻是存在的,只有她自己。
她能感覺到她飄在半空中,她能伸出手,可伸出去的手觸踫不到任何東西,她想要呼喊,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在完全的真空中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嘗試著想要流淚,可這個什麼都不存在的虛空中連眼淚也無法容納。
而她的腦海里,那一聲深切的「凰」,還在不停地回蕩著。
心有些酸楚,可又好像全不在意,好像痛過了,忘記了,就覺得曾經的痛很奇怪了,好像遠遠地望著曾經的痛,卻再也無法體會了般。
她伸手按按自己的心髒,感覺到手上的溫度,手也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她恍惚記得,她的身體此時正在冥界的城牆上,而她雖然感覺到了身體的溫度,也只是神魂被拉入了這個奇怪的空間。
進入到這個空間的感覺也真好,只有在這里,她才不用考慮外邊的一切,好像進入到這里,便會得到永久的逃避般。
可這個空間不該是小寶的幻境嗎?
張瀟 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讓她的眼前迅速有了光亮,昏暗的冥界的光亮。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離開了冥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身的紫光已經收斂進身體里,她卻仍能站在冥城的城牆上,以人修的姿態。
砰然心動,她側頭望著冥旗,熟悉的感覺侵入到識海內,側頭瞬間,她也看到了冥城的城牆。
若說曾經的冥城就是被高大雄偉的城牆圈起的一座城,此刻落在她眼里的城牆延綿出去數千米,一眼望不到盡頭,再回頭看看城內,正對城門仍然是三座巍峨大殿,但是大殿四周層層疊疊的屋檐、院落,同樣望不到盡頭,這里已經不單單是一座城,而是一個王國,或者說成為真正的一界。
回頭再看城外,竟然高山聳立,長河咆哮,河岸一簇簇艷紅的彼岸花正在盛開,無數亡魂在長河對岸徘徊,只因為這長河和高山擋住了他們的前來。
張瀟 呆呆地看著這陌生的一切,這是她創造的?還是因為她對抗了天意,將天意從這里驅離?
身後傳來動靜,張瀟 慢慢轉過身,水一身白衣出現在城頭,比起冥城的變化,水這完全神修的裝束更是讓張瀟 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冥旗還在,如果不是心念對冥旗的掌控,她差點以為這里已經不是冥界。
「天意,五界的天意已經離開了這里,這里現在是獨立的,自成一界,有自己的天意規則。」水和張瀟 對視了一會,帶著優雅的謙恭道。
「水大人知道得很多啊。」張瀟 揚揚頭,緩緩地吐出一口郁積在心中的悶氣道。
「世代傳承,如果不是水僥幸成為水家家主,這傳承,人死神消,更不用說在天意之下顯露了。」水微微躬身,好像是表示歉意。
「還請水大人明言。」張瀟 道。
水徐徐道︰「帝立五界,凰創冥界,其時陰陽調和互補,萬物復始輪回。後姬介帝凰間,帝凰嫌隙漸生。姬形似凰,惟力有不逮,帝遂抽取五界之力補養之。五界失潤,凰且立斷。帝怒,棄五界,傷冥界,斷輪回,離陰陽。凰泣心傷,碎七情供養五界,奈帝不屑,拂袖養長。凰怒且誓︰若天地使然再相遇,必性命相搏。」
這其中大半事情,張瀟 猜過,可她只猜出了開頭和結尾,聯想到姊旖所敘述的,上古大戰的原因呼之欲出。
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天帝,也太渣了吧。
你好歹和凰一起創立了五界,人家凰還獨自一個人給你弄了冥界出來,讓你五界的生靈可以轉世,又給你生了五個帝子做五界的王——這個水沒有說,張瀟 想當然的——然後你不知道從哪又弄來一個女人,長得和凰像就像吧,還因為修為不高,竟然把五界的力量都抽取了。
怪道姊旖說她成年禮的時候偷听到帝子們交談,說什麼五界的界面縮小之類的,就是因為這個渣帝。
然後人家凰為了自己兒子們的天下,把五界通道給關閉了,你這個渣帝還生氣了,把冥界都給毀了,五界大概也毀得差不多了,凰為了五界,把自己的七情碎掉,換做法力養護五界,就這樣,渣帝還不屑,逼得凰立下誓言說再見面就是仇人。
呵呵。
張瀟 听了只想要呵呵。
水沒有說的,傳承沒有傳下來的,大概也可以腦補一下了,渣帝都不管他的兒子們了,他的兒子們一看自己的這一界的力量弱了啊,時間長了就要完蛋了啊,于是一商量,干脆,毀一界,將這一界的法力分攤給其它四界,本來魔界就不討喜,在加上成年禮上的事情做借口,這樣,也解釋了為啥五界打起來,天帝根本就不管了。
至于凰,當時可能是在冥界?反正凰肯定是來不及管了。等到凰發現的時候,戰亂大概結束了,至于凰換做的法力養護,是不是那些封印啊什麼的就說不好了。
不過總算從水的講述中大概了解了上古的一些事情,這麼明目張膽地講述天帝的壞話,難怪不敢在天意之下了。
可剛剛呢,那句「凰,你回來了嗎?」。又是什麼意思?渣帝後悔了?
呵呵!
饒是張瀟 面部蒼老,表情也變幻了幾次,終于開口道︰「不過是上古時期天帝與凰姬三人之間的隱秘,你不會以為我就是那什麼凰奪舍的吧?」
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從來沒有猜想過。」
張瀟 瞧著水有些古怪地道︰「那今天又是什麼意思?」
「張老板可以在冥界來去自由,紫氣又可以抗拒五界所有靈氣,並且听說張老板渡劫之時,還可以收取劫雷,張老板救我于煉魂燈之下,我水也不是有恩不報之徒,既然知道這般上古隱秘,也知道張老板一心想要揭開這個秘密,也唯有天意控制之外的冥界才可以與張老板坦言,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張老板海涵。」
水說得很是謙遜,也很有道理,讓張瀟 一時無話可說,見水說了這些之後不再繼續,只好咳了下道︰「這冥界,現在算是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了,」水略微苦笑了下,「張老板難道不能控制?」
張瀟 瞧著水道︰「你不是冥王嗎?」。
水卻神色一正,緩緩道︰「昔日冥王為凰所授,今日,張老板何不試試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若是換做別處,那就是守信的一句話,在這里,水卻是別有它意。
張瀟 趕走了天意,那麼,張瀟 的意志就會是這里的天意。
張瀟 何嘗沒有想過這點,在她祭出魂幡與冥旗合為一體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會真正掌控冥界,掌控冥界所有轉世神魂的力量,可這力量一旦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唾手可得的時候,她卻又猶豫了。
水忽然上前一步,屈膝跪下,右手食指向額頭一點,一個雪亮的光團從額頭飄出︰「,水一直保留著信仰之力,現在,水將信仰之力奉獻給張老板,從次以後,水將成為張老板的信徒,全心全意遵從,侍奉。」
張瀟 驚訝地後退一步︰「水大人,我不是神修。」
水雖然跪著,身子卻是筆直,頭也抬起,雙手捧著自己的信仰之力,望著張瀟 道︰「自來只有神修才可接受信仰之力不假,但,如果張老板是凰,或者帶有凰的血脈,那麼,也可以接受卑微如我的信仰之力。」
張瀟 楞住了,水這是認為她就是那個凰吧,至少也是凰的轉世,她輕輕搖搖頭︰「不,你收回去。」
水一動沒有動,等著張瀟 的解釋。
「不管我是誰,我不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測驗,其實我是誰不是誰又能怎麼樣,我猶豫,只是不想又遭一日我會帶著冥界的魂兵殺上五界,水大人,你起來吧。」
張瀟 轉過身,仰望著黝黑的冥旗,她知道她別無選擇,不論她是不是那個凰。
她閉上了眼楮,神識向外釋放出去,天眼張開,全心全意地與冥界溝通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