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詢問
「太過分了!」
隨從喊道,撐身起來,伸手撫著腫脹的臉,看著緊閉的街門。
「不讓我們進門,以後請我們來,也不來了!」
他轉身憤憤而去。
客棧里,看著憤憤而歸,又臉頰紅腫的隨從,王家諸人驚愕不已。
「竟然敢打人!」其他隨從氣憤喊道。
他們都是家中有頭有臉的下人,日常家中的年輕子佷見了還有給幾分面子,沒想到竟然被周家如此打臉。
這不是打他們的臉,這是打王家的臉。
「我們找他們去!」
「給老爺寫信!」
「這就回去,這門親事作罷!」
大家亂哄哄的喊道。
王十七郎則帶著幾分心有余悸,又帶著幾分高興。
「古伯,幸虧你沒讓我去,周家就是這樣凶悍。」他說道,「你不知道,你們沒來的時候,我和程四郎去周家拜訪,他們差點就把我們綁起來。」
隨從們更是驚訝。
「這周家真是太過分了,我們這就跟家里捎信,不,我們這就走…」
一片嘈雜中,老僕一直安靜無聲,面色凝重皺眉沉思,听到這里他輕咳一聲。
大家都停下,看向他。
「我們現在還不能走。」他說道。
眾人愣了下,王十七郎旋即歡喜。
「按你這麼說,再加上周家如此躲藏隱瞞,這程家娘子的病看來不輕。」老僕說道。
「那咱們還不快走,回去告訴老爺,這門親事退了。」一個僕從說道。
「那倒不急,病是瞞不住的,哪怕進門頭一天,也能作罷,這個不用擔憂。」老僕說道,一面皺眉,「只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
「不奇怪啊,這程家的小娘子本來就自小痴傻沒人要,如今好容易說了親,偏又得了病,親事肯定不成,所以要藏著掖著不讓咱們知道嘛。」一個隨從說道。
老僕呸了聲。
「這個自然不奇怪。」他說道,看著那挨了打的僕從,「你說她病了,怎麼來探望的人那麼多?還請了太醫?這,不奇怪嗎?」
奇怪?
大家看著他怔怔。
「…她這樣一個自小痴傻沒人要,在程家要被溺斃,一直丟在道觀連家門都不讓進,在周家也不管不問只一心要嫁妝的,她病了又如何,死了倒是正和程家和周家的意思,她死了,周家不是更如意能拿回當初他們姑娘的嫁妝了,怎麼按你們說的,人來人往請醫問藥的如此殷勤?」老僕說道,「這樣對待一個痴傻恨不得棄養的女兒,難道不奇怪嗎?」
大家恍然,認真一向紛紛點頭。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還有,周家竟然能去天街上賞燈,這跟程家老爺說的周家的身份完全不合啊。」老僕又說道。
「管它周家什麼身份,那也別想塞一個病傻子給我們王家。」另一個隨從說道,「他再厲害,我們王家與他無交集,也不怕。」
對對,一南一北,一文一武,根本就沒有交集。
「那自然是不怕。」老僕點點頭,「只是,知己知彼,總是好的,以防萬一,總比措手不及要好,所以我們要不能現在就走,要再看一看,問一問,這周家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程家娘子的病到底怎麼回事,然後再給家里寫信說詳細。」
此趟出來以他為首,既然他做了決定,大家都點頭應是。
「公子,你覺得如何?」老僕又轉頭問王十七郎。
他們說話,王十七郎根本就沒在听,只听到不急著走就心滿意足了。
「怎麼都行,沒病就娶,病了就不要了唄,什麼大不了的。」他擺擺手說道,美人嘛哪里沒有。
尤其是來了京城之後,才知道原來美人更多的很。
這個如畫美人嘛其實想想也沒那麼好…
王十七郎又咂咂嘴,說不要了的話….
「你要听話。」
那女子在面前微微一笑,低頭乖乖的,再抬頭,就那樣安靜的看著他….
又好看又听話,還不是那種慣常見的听話,而是那種…
反正他說不上來是哪種,反正就是不要了,還有點可惜。
「咱們也找個大夫去給她看看。」他說道。
婢女回來時,陳夫人已經帶著李太醫離開了。
「怎麼說?」她問金哥兒。
「也說不上來什麼,也說是什麼迷了心竅,心神不通,我看他們都是看不得,要不然說的熱鬧,一副藥也沒開。」金哥兒扁著嘴說道,「李太醫說回去再找找醫書。」
婢女嘆口氣。
「去吧,好好看著門。」她看著金哥兒說道。
金哥兒重重的點頭,握緊手里的門栓。
婢女邁進室內,室內一如既往的安靜,但卻不見那個坐著安靜看書的娘子。
掀起幕帳進了臥房,半芹正給程嬌娘翻身。
「…娘子,到了寫字的時候了,我就去磨墨了,你快點醒來….」她口中絮絮叨叨。
婢女忍不住鼻頭發酸,抬手擦了下眼淚。
「寫不得字,還是我來給娘子讀書吧。」她說道。
「姐姐,還沒有到讀書的點呢,你去忙吧,三個店里都離不得人。」半芹抬頭看她說道,「我不會說話,腦子也不好,外邊的事就靠你了,伺候娘子就交給我。」
婢女伸手揉了揉鼻子,點點頭。
「好,店里的事,有我,你就安心的照顧娘子。」她說道,說罷轉身去洗了臉,重新施了粉,換了衣裳。
「金哥兒,好好看門。」
她說道。
金哥兒重重的點頭。
婢女深吸一口氣,抬腳出門。
太醫局的書苑中,李太醫已經翻了好半日的書,整個屋子里都被翻的亂糟糟。
「師父,你看這個怎麼樣?」
小童踩著幾摞書,踮著腳從更高的架子上抽出一卷,高興的回頭問道。
李太醫坐在一堆書中間,正低著頭打開一卷,聞言頭也不抬。
「念。」他說道。
「李振雜病論…」小童說道。
「扔過來。」李太醫說道。
小童應聲是揚手扔過來,落在李太醫腳下一堆書卷之中,他接著踮腳翻找。
一直到天色漸晚,室內變得朦朧,李太醫才從書卷中抬起頭來。
小童坐在地上靠著書架睡的直流口水。
「看來,這次是沒救了。」李太醫忍不住喃喃說道。
他說完這句話,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似乎怕被人听到。
待察覺自己的反應,李太醫忍不住哼了聲。
自從有了那程娘子,多少人請他李太醫時,不是為了治病,而是為了讓他確診沒救,害的他每次看病不管多重的病都不敢冒出這句話了。
如果這話被人听到,便可以立刻興高采烈的抬著病人去找那程娘子了吧。
只是這一次,被抬著的人是那程娘子…
這算不算是風水輪流轉…
讓她往日說的狂妄!
李太醫吐口氣,根本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心情,反而沉重。
別人沒救了,可以去找她,她沒救了,去找誰?
說起來真是讓人覺得有些莫名的感傷。
「李太醫,李太醫。」
門外陡然響起清朗的喊聲,伴著重重的腳步聲。
李太醫還沒起身,就听身旁也咚的一聲。
「師父別打我!」小童喊道,伸手捂著頭。
原來是被驚醒自己撞倒頭嚇得喊。
李太醫又氣又好笑,罵了一聲讓他收拾好屋子,自己先走出來。
院子里幾個內侍擁簇著晉安郡王大步而來。
「殿下怎麼來了?」李太醫問道,一面哼了聲,「不是說有了好寶貝,用不著吃我的藥了嗎?」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伸手拍著李太醫的胳膊。
「你看看你,難道見你就是有病嗎?我想你了還不成嗎?」他笑道。
李太醫哼了聲。
在廳堂里坐定,內侍們退到門外。
「程娘子的病如何?」晉安郡王開門見山問道。
李太醫嚇了一跳,瞪眼看他。
「你也知道了?這程娘子的名氣竟然這麼大了嗎?」他問道。
「她跟你一樣,救過我的命。」晉安郡王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
李太醫愕然。
「什麼時候的事?」他起身失聲喊道,「我怎麼不知道?」
什麼時候竟然會到了不治要死的地步了?
這麼大的事,竟然隱瞞如此?
「不是這里,是去年我回去拜祭我父王的時候。」晉安郡王笑道。
門外都是他的人,也不怕說的話會傳出去,于是將事情大概的講了。
李太醫听得面色陰沉。
「是高家的人干的!他們竟然大膽如此!」他低聲說道。
「也精巧如此,我真沒想到,他竟然被收買了。」晉安郡王淡淡說道,「不過,那又如何,人好,抵不過命好。」
說到這里微微一笑。
誰讓他好命遇到了她呢。
但是她現在…
晉安郡王的嘴角垂下,抬頭看李太醫。
「你今日去看她了,她的病到底如何?」他問道。
李太醫嘆口氣。
「我是無能為力。」他說道。
雖然早已經有所猜測,但從李太醫口中得到確認,晉安郡王的心還是重重的墜下。
「怎麼就無能為力了?是什麼病?」他問道。
「病的蹊蹺。」李太醫揉了揉酸澀的眼,沉吟一刻,說道,「我從來未見過,但年輕時從師父口中听過,方才查醫書,也略有所得。」
「是什麼?」晉安郡王跪直身子問道。
「失心病。」李太醫說道。
失心?
「她是受了刺激,心神大亂,靈竅不通。」李太醫說道,「听起來是很無稽,但這種心病最是難醫,藥石無效,所以自來有心病尚需心藥醫的話,她一直在問我是誰,可見是心智被困,就好像人被困在一間屋子里,認知尚在,只是不能走出來,直到….」
李太醫說道這里看向晉安郡王,做個了手勢。
「困死。」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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