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你是說中書盧檢正問了上一次西北戰事?」官廳里,高凌波放下手里的茶碗問道。面前垂手弓腰的青袍官員點點頭。「是他問,還是陳紹問?」高凌波哼了聲說道。「听說周鳳翔一直跟陳大參有私信往來。」青袍官員低聲說道。已經兩年了,西北經略使的位置還是沒有落定,隨著高凌波的地位越來越高,在朝中的分量越來越大,相信用不了多久,姜文元就能拿到這個位置名正言順了。落定了經略使,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監察使周鳳祥就可以滾回來了,所以陳紹這是急了吧,兩年了也沒抓住個有點分量的把柄。「所以他們想在這次戰事上做手腳?」高凌波說道,帶著幾分不屑,「沒這麼傻吧?這不是打皇帝的臉嘛。」「陳大參和周監察私信說什麼下官還不知道。」青袍官員說道,「但盧檢正問事下官知道。」「他問的什麼?」高凌波說道。「他好似問上一次戰事有沒有冒名領功賞罰不明。」青袍官員說道。……………………………………….盧檢正走進宮殿的時候悄悄的抬頭看了眼,見御床上的皇帝面色沉沉,再看四周的官員有面帶笑意的也有面無表情的,便知道肯定沒什麼好事。「…听聞西北軍中對朕此次賞罰頗有怨懟?」皇帝的聲音輕飄飄的落下來。盧檢正心里咯 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陳紹。陳紹面無表情。「姜文元等人拒收了封賞,說龍谷之捷,在于精兵悍將,他們不過是從軍之將,並無尺寸之功,所以不敢受封賞,唯恐他人不服。」皇帝接著說道,視線冷冷的看著下面躬身而立的盧檢正,「盧思安,你覺得,誰人不服?」盧檢正臉上的汗水冒出來,他很不想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陛下,沒人不服,大軍得勝,將官指揮得當,當得起封賞。」他說道。「那就是你不服了?」皇帝淡淡問道。盧檢正立刻躬身。「臣不敢,臣沒有。」他慌忙說道。「陛下。」陳紹忽的開口說話了,「姜文元無視皇命,行徑輕佻,沽名釣譽當罰。」如果是普通臣子做出這種打朝廷臉面的事,自然少不得被皇帝訓斥,讓他們求仁得仁。但這一次是姜文元等人,是皇帝剛剛為了勝利大賀過的,昭告天下的一戰,擊潰西賊王師,功勞實在是太喜人了。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尤其是說話的是陳紹,誰不知道盧檢正是他陳紹舉薦的,這件事說是盧檢正私下查問,其實大家心里都猜測是陳紹授意的,只不過沒證據罷了。不過這種場合,陳紹出來說話無疑是自辯,但不出來說話,也少不得時候被扣上一個薄情寡義明哲保身的帽子。總之這一次夠他在皇帝心里跌幾個位次了。高凌波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從來沒有這樣欣賞過陳紹這種剛直不阿的態度。「陛下,朝廷豈有有功不賞的道理。」看到陳紹還要說話,盧檢正咬牙搶先說道,「臣行有不當,願親自往西北去為姜大人等人送賞。」這是自請外放了!皇帝的嘴邊一絲冷笑。看到沒,這種才是沽名釣譽,他要求名,就給他這個名,就讓他求仁得仁,當真以為朝廷會舍不得他麼?「朕還真是沒听到有人不服,那你就代朕去听听,到底是誰在不服,有多少人不服。」皇帝淡淡說道。看著朝臣們退了出去,皇帝有些疲憊的靠在御床上。站在下邊的大皇子立刻上前。「父皇,還是回宮歇息吧。」他關切說道。皇帝沒有起身,而是伸手按了按額頭。「今日的事你怎麼看?」他問道。「怨望。」大皇子立刻答道,「他們有怨望,這種官員不可用,姜大人功勞可見,而這些坐與京中的官員卻視而不見其勞,只見其得,生而怨望當罰,如果不罰,日後外軍之中做事必將受困。」皇帝點點頭,大皇子忍不住帶著幾分得意,卻見皇帝又看向另一邊。「瑋郎,你說呢?」他問道。晉安郡王躬身施禮。「臣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他說道,「盧思安查的蹊蹺,姜文元拒收封賞拒的蹊蹺,而陳相公話說的也蹊蹺。」「所以這件事根本不在怨望。」皇帝說道,一面伸手按著額頭,搖頭無奈一笑,「看到沒,不管什麼事,好事壞事,高興的事敗興的事,朕的這些參政大臣們總能找到機會互相攻擊,芝麻大的事也能勾心斗角,永遠是異論相攪,難得清靜。」「陛下寬心,制衡之道難免,只要他們有功于國,倒也可以不問其心。」晉安郡王說道。皇帝點點頭看著他笑了,一面起身。「好了,都累了,回宮吧。」他說道。晉安郡王施禮應聲是。看著皇帝儀仗離開,大皇子抬起身面上幾分憤憤。「殿下,你要去太後哪里嗎?」晉安郡王問道,「不如一起。」大皇子冷哼一聲,理都沒理會他轉身就走了。晉安郡王不以為怪,微微一笑慢慢的邁步而行。「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雛竟未休!」他慢慢說道。大皇子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而在另一邊,盧檢正正對著陳紹施禮。「大人,都是下官累害大人了。」他聲音有些哽咽,「下人愧對大人的舉薦,不僅沒幫到忙,反而害的大人被人陷害…」「思安,你說你也是,你,你怎麼去問這個了?」旁邊的人忍不住怨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這不是打皇帝的臉嗎?」「這也怪我,不該跟他私下提起周監察的事。」陳紹說道。盧檢正神情更難過了。「大人,是小的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害的大人如此。」他哽咽說道。「行事還是不夠小心謹慎啊,這官廳里不知道安插了高凌波多少眼線。」有人感嘆道。陳紹點點頭。「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了。」他說道,「出去避避也好。」是啊也只能如此了,盧檢正躬身施禮神情沮喪。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高凌波竟然搶先燒了一把火,燒的皇帝震怒,他陳紹等人簡直是遭了無妄之災,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罵的罵貶的貶。這件事可怎麼好?如果那個娘子此時再來找自己,自己只怕連稍微推托的話都不能說了,只能直接的勸阻了。就如同上一次逃兵事件那樣。陳紹苦笑一下。或許那娘子根本就不會過來找自己。不管怎樣,最好的就是能如夫人所說的那樣,是自己多慮了,那娘子並不會真的上京來,也不會為了這幾個兵丁的事爭功。畢竟,不管有沒有高凌波的出手,這件事說起來都是太可笑了。如果那幾個兵丁還活著,倒也值得論一論,死了還爭什麼,又有什麼用,更何況又是這麼難的事,人生在世要做的可做的事多得很,沒有必要做沒有意義的事。「不過我定然會查出是誰在背後算計了你我。」他慢慢說道,「不過是一局而已,棋盤尚在,輸贏未定。」………………………………….「雖然如此,結果如何也到底未定,娘子不用多慮。」幾日後,秦十三郎也說出這句話,手中端著一碗茶,坐在一間簡陋的屋子里,鼻息間還有**的臭味盤旋,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神情淡然。「你說皇帝說沒听到有人不服,所以要人去听听,到底是誰在不服,有多少人不服,」程嬌娘問道。「是啊,真是可惜了,我原本想著讓我父親找機會說說此事,沒想到到底被他們提早一步,鬧成這樣,暫時這件事不能提了。」秦十三郎說道,「娘子莫急,咱們再想辦法。」程嬌娘搖頭一笑。「我本來就不急。」她說道。秦十三郎放下手里的茶碗,看著眼前的小娘子。以這小娘子的習性,向來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胸有成竹。他抬起頭看著四周,這個破舊的散發著腐臭味的城外小酒坊,難道是真的心血來潮搬來這里住的嗎?听婢女半芹說的時候他還以自己听錯了呢。「對,朝堂的事與你我無關,放在一邊。」他又看向程嬌娘,「娘子,那麼你的事你到底有何盤算?可能與我說?」程嬌娘聞言笑了。「我要做的事從來無不可對人言。」她說道,「就是迎我哥哥們英靈歸來得以安葬。」「那墓地已經選好,不知道娘子可準備好了?」秦十三郎追問道。「就要準備好了。」程嬌娘慢慢說道。秦十三郎盯了她一刻,搖頭笑了。「好,那我就等著看你準備的什麼。」他說道。他等著看。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注1他等著看看。兩年了在這個她曾經留下痕跡卻又幾乎消失的京城,在這個她曾經聲名大作卻又不為人知的京城,看看這小娘子到底又將掀起什麼風浪,到底又讓多少人驚訝說談,又到底讓多少人命運瞬變,又會讓多少人咬牙暗念一聲江州傻兒。*****************************注1︰《太公六韜.發啟》戰國末期道家兵書,作者不詳,托名周文王師姜望。p︰明天和後天,大家一定要攢著一起看∼感覺應該會很好。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