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食的消息被宣告開來,讓京中的百姓好一頓不安。
「上次不也是,說日食日食,結果呢,他們說的日子沒來,反而突然別的日子來了,嚇死人。」
「不過到底是有日食,只是時間不對罷了,就做個準備,反正哪個日子來也得被嚇一跳。」
因為對司天台的懷疑,反而沖淡了恐慌。
雖然不情不願,臘月十五還是如期而至,當天上的月亮開始慢慢的虧現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祭天台上所有人還是發出一聲驚呼。
而與此同時滿城響起了鑼鼓聲。
皇帝跪拜之前,看了時刻。
丑時四刻,真準!
而做出這個動作的還有郭遠,想必皇帝的淡定他幾乎失態的要流淚。
父親,兒子終于不負你的清名!
兒子這個天文官的名號再也不是個笑話了!
郭遠跟著俯身叩拜。
滿街的鑼鼓聲震耳欲聾,程嬌娘家中自然也不例外。
「娘子,這個是不是很嚇人?」半芹忍不住低聲問道。
「不嚇人,反而很可親。」程嬌娘說道。
禮畢端手站在廊下,看著空中漸漸虧損的月亮。
「可親?」半芹問道。
「這是天在告訴人一些事,好的壞的,都在提醒著,這難道不可親嗎?」程嬌娘說道。
半芹似懂非懂。
「天不欺人,不可怕。」程嬌娘說道。
「人才欺人。可怕。」半芹說道,高興的看向程嬌娘。
程嬌娘對她微微一笑。
「也不可怕,也是天道。」她說道。
半芹哦了聲,雖然依舊不懂但還是高興的點點頭,站在程嬌娘身旁,繼續看夜空的月亮。
隨著東方發亮的出現,天兆的恐懼也漸漸的散去,成功的喝退天狗,救護了月亮。鑼鼓收聲,滿城歡悅。
但天兆帶來的影響卻剛剛開始。
「天象有責,是失政之故,請陛下下罪已詔撫慰萬民。」
「朝政失德,也並非是君主失德,臣子們不修也是失德。」
「臣子不修。豈不是君主出令不謹?」
朝堂上這樣的爭吵已經持續了很久了,別說站在殿內的大皇子忍不住動了動腳緩解一下無聊,就連御座上的皇帝都難掩不耐煩。
看看吧,總之一個個的都只會互相指責,誰也不肯認為自己有罪,出了事。只想讓自己的這個天子受罰認罪!
「魏文帝七年八月,日有食之。八年二月,日又有食之,大星皆見,翻看魏文帝在位其間天文志,日有食之有十八次之多,文帝明治天下,在位三十年……」
「那是文帝修政有德。當初天墜星于東郡,始皇誅殺石旁居人銷其石。隨後薨,而景公憂心熒惑守心,三不移天高听卑,熒惑徙三度。」
「今年日食之後,西北軍事大勝,陛下龍體康健,難道這就是天罰嗎?」
這話說的皇帝愛听,忍不住看高凌波露出一絲笑。
就說嘛,根本就不是他有失德!
「陛下,遇到天象異變,民眾惶惶,還是要撫慰。」高凌波又躬身說道,「歷來都有宰相移禍,下罪己詔。」
此言一出,數位朝臣色變。
「為國事陛下分憂,撫慰百姓,當時宰相之職。」高凌波繼續說道,一面沖陳紹轉身,「陳相公當不會拒絕吧?」
下罪己詔?陳紹怎麼可能是這種人!且說一旦下了罪已詔,百姓可都是認了,誰平白無故願意背著這個罵名。
按照陳紹的習性,一定會堅持要皇帝下罪己詔,而堅決不會自己認錯。
都已經擺出皇帝國事家事皆如意大喜,可見天並不是懲罰皇帝,陳紹你還逼迫皇帝,是何居心?
如果一狠心認了,那更好,將來總有機會用的上,你這個德政不修的臣子還有什麼資格位居高位?
高凌波滿是笑意的眼中閃著寒光。
天象是很嚇人,但這嚇人一般都是用來嚇別人的,就如同被漢成帝殺了的宰相翟方進。
萬事都不過是一個機會而已。
陳大人,不好意思,如今這個機會我拿到了。
「臣不能!」
大殿里果然響起陳紹鏗鏘有力的聲音。
「臣無責,謝罪不足以慰天下,此乃陛下朝政失德。」
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高凌波面上浮現憤怒,心里卻是越發的開心。
「報。」
就在此時殿門外皇城司提舉萬留芳高喊著叩頭。
「陛下,荊南路茂平民亂。」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皇帝更是從御座上站起來。
「萬留芳,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的喝道。
萬留芳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將手中一封文書高舉。
「陛下,荊南茂平劉小童反。」
反……
高凌波的臉色頓時鐵青。
「今歲夏,茂平旱災,致使民不聊生,至冬,七日大雪,死傷無數,遍地哀鴻。」
看著奏章,皇帝的手不停的發抖,神情由驚變成了憤怒。
「這些事,這些事為什麼朕不知道!」
皇帝一聲暴喝,將手中的奏章砸了下去。
「陛下,適才查到,半月前茂平遞來的請賑災的折子被阻攔壓下。」有官員站出來說道。
「誰敢?」皇帝喝道。
「政事堂高凌波。」官員大聲說道。
站在一旁的高凌波臉上半點笑意也無。
怎麼會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確知道茂平雪災,但是看著陛下最近喜事連連。又即將到年關,所以想要推一推再奏上,再說他看到的那封奏章上災情可沒這麼嚴重,更不會有人造反。
如果真的那麼嚴重,他高凌波又不是傻子會壓下!
不對,不對,一定是有問題。
是遞到他面前的文書的問題!
那文書是不全的!
真正詳盡的災情報告一定在陳紹等人手里!
是他們故意的!
高凌波一瞬間醍醐灌頂,抬頭看向陳紹,而陳紹也正看向他。
一向端正的陳相公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冷笑。
怪不得陳紹這次硬是咬著天象有罰要陛下下罪已詔。他哪里是要陛下下詔,分明是跟自己一般的心思,要借著這次天象來排除異己!
還有誰?
高凌波的視線落在已經退到門外的萬留芳身上。
這種急報哪里輪到萬留芳這一個宦官內侍來報!敢截留插手朝事奏報,這是犯了宦官內侍的大忌!
萬留芳如果不是瘋了就是有足夠的誘惑要他這麼做!
高凌波的牙咬住。
陳紹!
你一個正人君子竟然玩這種陰私下作的把戲!
天理何在!
高凌波只覺得氣血沖頭,耳邊皇帝的聲音似遠似近。
但這時候他絕不能認輸。
「陛下,臣看到的奏章上並沒有說災情如此嚴重。」高凌波深吸一口氣。強聲說道。
雖然知道此時此刻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災情重不重,是由朕來斷定的!」皇帝喝道。
「臣等有罪。」
滿朝大臣齊聲說道。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這時候你們終于肯認罪了!
「先有日食,再有月蝕,你們還不肯認罪。非要把罪歸罪到朕身上,指責朕政事失德!」皇帝站著。冷笑說道,「此大的災情,竟然瞞著朕!逼得天不得不降下異象!你們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陳紹躬身施禮,舉著笏板。
「臣請罰高凌波蒙蔽聖聰,以告天罰。」他高聲說道,「陛下德政有失不察,臣請陛下下赦詔。求進言。」
皇帝看著朝堂眾人,神情冷冷。
「民不聊生。災禍連連,日月同蝕,災異天罰,朕敢不懼焉?朕當向天認罪,下赦詔。」他慢慢說道。
高凌波心中哀嘆一聲。
皇帝都肯下罪已詔了,他這個逼得皇帝不得不如此的臣子,自然也逃不掉。
往日打雁今日叫雁啄了眼!
好,好,咱們走著瞧!
「臣,有罪。」
天兆異變隨著皇帝的下罪已詔,高凌波的請辭認罪,以及茂平雪災民亂的消息傳開,反而漸漸的平息了。
天兆異變,對應了茂平雪災民亂,雖然讓人驚駭,但惶惶卻減退了。
民眾怕的是未知,如今知道天變是預示了什麼,便如同巨石落地心安了。
「這是錢。」
玉帶橋程家宅子里,晉安郡王看著侍從將一箱子錢放在廊下。
「一千貫,娘子點一點。」
半芹和婢女掩嘴笑。
程嬌娘亦是微微一笑。
果然開心了!這故意輸錢是管用的。
晉安郡王帶著幾分得意邁進廳堂。
「只是可惜這次大家都不知道其實是你推測出來的。」他說道,「不過,陛下心里知道的。」
「這怎麼能說是我推演出來的?」程嬌娘說道,「天道有常,可不是以我為準的。」
晉安郡王笑了。
「司天台郭遠那小子可是走了好運,已經被擢升少監,掌天文測算了,還賜了宅邸,再也不用租住城外的小破房子了。」他笑道,「人人都稱他為李淳風再世,卻不知道真正的李淳風在這里。」
「郡王說笑了。」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一笑。
「對,對,我是在說笑。」他說著一面轉頭看程嬌娘,「你笑了沒?」
半芹掩嘴笑了,一旁的婢女也笑了,但卻又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晉安郡王略有所思。
在廳堂里坐定,晉安郡王帶著幾分輕松得意。
這次能提醒了皇帝早做了準備,又能讓陛下知道程嬌娘的功勞,且不嘩然天下,真是一舉兩得。
「我能自己做主做些事感覺真不錯,早知道我就該早些帶六哥兒出宮來住了。」他說道。
「殿下覺得自己能做主了?」程嬌娘說道。
上一次似乎好像就听到過這句話,晉安郡王微微愣了下,好像是說他的親事的時候。
她想干什麼?
「對啊,我能了。」他說道,故作輕松的一挑眉,「你不會也要給我說親吧?」
「不。」程嬌娘搖頭,看著晉安郡王,「我是想殿下原來認為用別人來擋箭,就是自己能做主。」
晉安郡王一怔。
「那殿下想用慶王保護自己多久?一輩子嗎?」程嬌娘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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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直登陸不上去差點砸了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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