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有病沒病管你什麼事?再說了,醫者不自治你沒听過嗎?」
丫頭站在門內,看著門口氣勢洶洶的男人,面對質問,氣勢並不示弱。♀
「你們要治病又不是我們要治病,難不成我們還欠你們的不成?愛看不看!」丫頭哼聲說道,伸手指了指門外,「把門讓開,別堵著我們家的門!」
親家大老爺長這麼大除了自己爹還沒人這樣訓過他,氣的吹胡子瞪眼。
「親家佷子,你可別再鬧了,耽誤了雲娘救治,這,這算誰的錯?」老夫人在一旁說道。
親家大老爺更是一口氣憋住。
什麼叫誰的錯?他妹妹這般竟然成了他的錯?
「我要跟著進去。」他咬牙說道。
「這不好吧,還是讓辰郎跟著去。」老夫人說道。
身後的兒子立刻站出來,催著四個男人抬著用黑布罩著的棺材往里走。
「不行,你們親娘兒子外姓人,我的妹妹自然要我陪著去才好。」親家大老爺冷笑說道。
那邊程家娘子的丫頭轉身先進去。
「只能進來一個相陪的,把人抬到堂屋來就退下。」她說道。
雖然是夏日,但走在這間院子里,陰冷潮氣彌散,親家大老爺穿的屐鞋走的小心翼翼,只怕鵝卵石鋪就小路上的青苔滑到自己。♀
棺缽進堂屋,丫頭立刻趕著人退出去了,又攔住要進屋的親家大老爺。
「你在外邊等著,我家娘子治病不見外人。」丫頭說道。
這什麼規矩!親家大老爺瞪眼。
他才瞪眼,那丫頭也仰頭叉腰一瞪眼,抬腳進去啪的關上門。
親家大老爺到底是個君子,還做不到非請而入,更何況還是女人居所。
屋子里傳來悉悉索索走動的聲音,卻並無人說話。
神神叨叨的,巫啊還是醫啊。
親家大老爺負手在院子里踱步。
這叫什麼事!
而門外老夫人等人也沒走。
「母親,你說的是真的啊?」兒子低聲問道。
老夫人鼻子里舒了口氣,沒理會他。
「老夫人。」媽忐忑不安的湊過來,接著打扇子低聲說道,「這成不成啊?要是不成……」
「不成?」老夫人看著小小的木門,一間影壁擋住了視線,看不清內里的景致,她攥緊了拐杖,從牙縫里擠出話,「不成的話就去告她庸醫殺人!」
外地人,一主一僕,人生地不熟的,還能對付不了嗎?再說,這也怪不得她,是她們自己非要跳出來攬禍的。
親家大老爺在院子里跺了才兩圈,門就被打開了。
「去叫人抬走吧。」丫頭出來說道。
「怎麼樣?」親家大老爺急問道,一面向屋子里看去。
棺材還原樣擺在堂屋中,並不見其他人。
這屋子里真的有那位程娘子嗎?該不會自始至終只有這丫頭一個人裝樣子吧?
似乎是為了回答他的猜疑,念頭才閃過,屋內響起木屐走動的聲音,緊接著一個人影出現在屏風後,這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因為穿著寬大袍子的緣故,一時間看不出胖瘦長幼,只站了一刻,女子便坐下來,丫頭擋住了他的視線。
「喂,叫人來啊。」丫頭不悅的說道,似乎對于窺視自家娘子很不高興。
親家大老爺收回視線。
「治好了嗎?」他問道。
「基本上好了,就差一個藥引子了。」丫頭說道。
四個粗使婆子將人抬到床上退了出去。
老夫人以及親家的男女都圍過來,看著床上的女人。
女人還穿著斂衣,手腳扎著草繩,安靜的閉著眼,跟在棺材里沒什麼兩樣。
屋子里的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衣裳換嗎?」有人忍不住說道。
換什麼,萬一沒活,豈不是還要再裝殮一回!
老夫人沒回答而是轉身看親家大老爺。
「說要什麼藥引子?」她問道。
「雲娘常用的梳頭鏡子。」親家大老爺皺眉說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神情。
老夫人才不管這藥引子多麼稀奇古怪,連死人都敢說能治的稀奇事都說了,還有什麼能驚訝到她的。
立刻有僕婦取了夫人常用的鏡子來,這是一個圓月形的黃銅鏡,蓮花雕紋,點翠瓖邊。
「說壓胸口上。」親家大老爺說道,語氣有些焦躁又無奈。
兩個僕婦便忙小心的將銅鏡抬到夫人的胸口。
「鏡面向下。」親家大老爺又想到什麼補充一句。
兩個僕婦忙掉個頭,將銅鏡面向下壓在夫人的胸口上,便忙站開了。
守著這個死人,可真是覺得渾身陰寒。
屋子里一片靜謐。
「然後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等著。」親家大老爺沒好氣說道。
屋子里便又安靜下來,幾乎連呼吸都不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床上的女人身上。
一刻鐘過去了,屏息的人們再熬不住,集體吐口氣。
床上的女人還是那樣躺著,一動動。
「去看看有氣了沒?」親家大老爺說道。
一個僕婦遲疑一刻,帶著幾分畏懼慢慢的站到床邊,小心的著伸出手在女人鼻息下一探。
「沒」僕婦收回手,面色白白的搖頭顫聲說道。
屋內眾人各自變色。
「親家老夫人!這件事鬧夠了!」親家大老爺喊道,積攢的怒氣再次爆發出來,抓起茶杯就要砸地上。
就在此時,屋子里響起一聲女人的喘息。
這喘息又重又長,就好像一人憋氣許久一般。
「哎呀,壓死我了!什麼東西啊,快挪開!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吐氣的之後,沙啞的女聲說道。
站在床邊的僕婦在喘息聲起的時候人就僵了,一瞬間雞皮疙瘩遍布,待听了這話,她連回頭看都不看,嗷的一聲慘叫,連滾帶爬的向外撲去。
「詐尸啦!」
丫頭腳步輕快的邁進屋內,絲履在木板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響動。
「娘子,人果然醒了。」她喊道,聲音里難掩驚喜。
她說著話轉過屏風,看到正倚在矮幾上望著屏風出神的女子,在看到這女子神情的那一刻,丫頭臉上的歡悅頓時消去。
女子只能說是少女,年紀十四五歲,穿著素色襦裙,外罩墨色寬大布袍,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裝進去,越發顯得瘦小,膚色白皙如玉,青絲烏黑如墨,一眼看去美不可言表。
只是她的雙眼卻黑瞳極少,白仁過多,再加上此時呆望屏風,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沒有靈魂的布偶娃。
「娘子!」丫頭頓時跪坐在地上,抓住女子的鋪在地上的衣袍,伏頭在地嗚咽哭泣,「娘子,醒來啊,娘子,你莫要嚇半芹!」
伴著她的哭喊,那少女眼珠漸漸轉動,呆滯的眼多了一絲生息。
「我…是誰啊?」她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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