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江州城的魚最是有名的,以前水盛的時候,在咱們家門外就能隨意的釣到呢。」觀主笑道,熱情的指著剛擺上桌鮮香騰騰的魚。
丫頭擠出一絲笑哦了聲。
「你家娘子吃飯呢吧?」觀主問道。
「是,正吃著呢。」丫頭說道,一面要抬腳,「觀主沒事的話,我得回去伺候著了。」
「哎,既然會自己吃飯,那就讓她自己吃,來,坐下來,你在我這里吃。」觀主笑道,一面遞上筷子,「總是吃人家的殘羹冷炙怪可憐的。」
「不了不了。」丫頭說道,「多謝觀主美意了。」
二人正拉扯著,門外小童們的說話聲傳來。
「姐姐,柴在哪里啊?」
「大叔不是去拿了嗎?」
「哦,是嗎,我見大叔去半芹姐姐那邊了…」
「是先給半芹姐姐那邊送去了吧,等等吧。」
這話傳來,屋子里的人一怔,旋即臉色大變。
丫頭第一個沖出來,又慌又急又怕腳步踉蹌幾乎跌倒,不到門口眼淚就出來,只覺得腦子轟轟。
觀主也緊跟著出來了,揚手就給了呆立在院子里一個小童一巴掌。
「小蹄子,怎麼不喊住他!」
她罵完急匆匆的也向外沖去。
這個賊漢子,非要害死她不可!
「小娘子…我…我帶你玩可好?…抓抓蝴蝶?」男人一步步的走向廳堂。
從這里可以看到坐著吃飯的少女,簡單的素色寬袍,齊齊的發簾,垂散身後鋪在地上的烏發,安安靜靜的舉著筷子看過來。
傻子就跟那沒心智的小孩子,他在村里也見過那傻兒,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吃玩和傻笑,給塊石頭都能哄他當糖啃掉了牙。
「…哥哥給你糖吃,你,吃不吃糖?」他顫聲說道,終于走近廊下,越發看清這少女的形容,越發的不能自己,他扶著木廊歪坐下來,胡亂從地上模起一塊石頭,舉起來。
眼前的少女嘴角彎了彎,似乎是笑了。
是笑了吧?笑了吧?果然管用啊!
男人只覺得嗓子發干,這麼白淨的少女,一點也不像別的傻子那樣令人做嘔,光看著就受不了,如果…
男人舌忝了舌忝嘴唇。
「小娘子,哥哥這里有根好糖,給你吃好不好?」他顫聲說道,再也按奈不住,只覺得胯下欲裂,他干脆一只手去抓撓舒緩,一只手扶著台階就要跳上來。
廳堂里程嬌娘放在嘴邊的筷子慢慢的拿下來握在手里,靜靜的看著他。
門外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男人卻沒听到,直到門咚的一聲被撞開。
丫頭看到已經爬上廊的男人,尖利的發出一聲叫,抓起一旁的門栓就撲過來,口中不言,唯有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沖那男人劈頭蓋臉的打過去。
男人一個激靈醒過神,挨了兩下,雖然女子沒什麼力氣,但癲狂之下也是嚇人的。
男人慌忙躲避。
「誤會了誤會了,我是來送柴的…是這傻子叫我的…我只是進來看有什麼吩咐…」他一面慌亂的說道。
丫頭依然瘋狂什麼也听不到,只有一個念頭要打死這個賊人,大膽的賊人。
男人也怒了,一個小丫頭,早晚也是自己的身下玩物,橫什麼橫!
他劈手躲過門栓。
「小蹄子,想讓大爺揍你…」他罵道。
話音,門邊又有女人的尖聲喊起來。
「黃二郎,你要干什麼?」她喊道,一面作勢喊小童,「快去告訴程老爺們,有人在程家這里撒野了!」
男人一個機靈醒了。
是啊,這里是程家!這位可是程家的娘子!不是隨便丫頭下人!也不是那些偏房落魄的族人!而是程家正房的血親骨肉!
這要是傳出去,他立刻就要被打死的。
「誤會誤會,我說過了,我從這里過,是這人叫人,我擔心有什麼事才進來看看的!」男人將奪過來舉起的門栓憤憤的扔在地上,故作委屈的喊道。
丫頭被奪了門栓,甩在地上,哭喊著爬起來就往這男人身上撲打。
觀主疾步過來攔住她。
「黃二郎,以後我們這里的柴不要你的了,快滾!」她喊道,一面安撫丫頭,「別怕,別怕有我在。」
就是有你在才會如此!丫頭掙扎著向那女人抓撓。
觀主嚇了一跳,不提放被抓了臉和頭發。
「瘋了瘋了,快來按住她。」她喊道。
那男人早已經跑了,小童們惶惶不敢進來,觀主一時被丫頭住,好一番費力才掙月兌,看著丫頭此時瘋魔也無心再呆。
「你們看著她,安慰她,我去看那賊人跑了沒,我去喊人來」她說道。
她跑了,那兩個小童哪里敢留下,立刻也跑了。
丫頭要追,卻已經用盡了力氣,跑了沒幾步歪到在地上,放聲大哭。
程嬌娘在熱鬧起來的時候,就不再理會了,慢悠悠的繼續吃飯。
她挑食,不喜歡的不吃,但如果合心意的飯擺到跟前,便會吃的干干淨淨。
等她撿起最後一粒米時,丫頭哭著跌跌撞撞的過來了。
「娘子,娘子,你沒事吧?」她哭道,又想什麼叫有事沒事,閨閣女子被人如此相待已經是天大的羞辱了,難道還非要真的被…才算是有事嗎?
丫頭退後幾步,砰砰的叩頭。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哭道。
「半芹。」程嬌娘喊了聲。
丫頭淚流滿面撢起頭,看著程嬌娘。
「娘子,娘子要說什麼?」她哭道。
「添飯。」程嬌娘說道,放下筷子。
碗盤空了,丫頭伸手一一撤下,將一碗湯汁放上。
「娘子,梨漿。」她啞著嗓子說道。
程嬌娘伸手用勺子慢慢的舀了吃。
丫頭在一旁又開始啜泣。
「娘子,我們回去吧。」她哭道,「我們回去吧,告訴老爺夫人,他們不會不讓我們回去的。」
「傻話。」程嬌娘說道。
好容易才出來,回去做什麼。
「那賊人賊婦太可恨。」丫頭哭道,「太可恨!」
看著哭腫眼的丫頭,程嬌娘神情依舊,用石磨做出的梨漿清澈郁郁,低著頭可以看到倒影的半張面,低著頭露出發簾下的長眉如墨,越發映襯的雙眼幽幽。
「人作孽,不可活。」她說道。
說完抬起頭看著丫頭。
「半芹,我要你做一件事,你敢不敢?」她問道。
丫頭淚眼點頭。
「娘子,就是讓奴婢去死奴婢也敢。」她說道。
程嬌娘抿嘴微微一笑。
「你為什麼要去死?」她說道,「該去死的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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