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梅林離廂房只有十分鐘的腳程。
可林昭言卻覺得這一次有半個世紀那麼長。
為什麼她拼命地跑,還是看不到梅林的影子?
腿越來越軟,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眼前甚至都出現了重影,林昭言恍恍惚惚的,才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眼前的景色都沒有動。
「主子,她居然還能逃這麼遠,若不是咱們多了個心眼回來看看,被人發現就慘了。」
恍惚間林昭言听到一道聲音,她努力抬起頭去看,只看到兩個身影影影綽綽朝她走來。
他們在她面前停下。
林昭言只看到一雙繡了金色蟒紋的黑色長靴,靴筒上各嵌了一只通透翠綠的碧璽,是上好的品種。
看來這個人非富即貴。
他是誰?為什麼要害她?
林昭言想要大喊出聲,卻只能發出細若游絲的聲音,「救我,救我……」
「主子,她好像在說話。」
「听听她說了什麼?」
是另一道聲音,凌厲冷酷,嗜血無情。
林昭言腦中猛然閃過周霆琛的臉,他看著她的時候,也是這樣冷血,恨不得要將她挫骨揚灰。
是他!
落在這樣的人手上,貿然抵抗並不是明智之舉,林昭言也知道自己大概逃不掉了,她拼命地想能活下去的辦法。
感覺到有人低頭湊過來的瞬間,她低低地道︰「霆琛,救我……」
林昭言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身子狠狠一顫,隨後听他驚愕道︰「主子,她喊‘霆琛,救我’這……」
「你說什麼?」那人大概也很震驚,說完這四個字就久久沒有言語,也沒有任何動作。
林昭言更加確定眼前這人就是周霆琛。
她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恨她,想不通他為何要害她。但俗話說因愛生恨,或許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原因,她只能奮力一搏。
意識越來越模糊,縱然林昭言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但還是敵不過生理的反應。
她只模模糊糊听到他說「把她拖到後山去……」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昭言覺得自己應該在做夢。
夢里她穿著大紅色的龍鳳呈祥嫁衣。頭上戴著顫顫的流蘇鳳冠,一步一步地朝一個身著大紅錦袍的男子走去。
她看不清那個男子的面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絕望、沉重、壓抑……
突然鏡頭一轉。她已經坐在了鋪滿花生棗仁的喜塌上。
屋兩側燃著刻龍鳳圖案的紅燭,火光映在窗紙上跳躍,屋子里一片旖旎紅色。
只是她的臉很白,白得像初冬的雪,沒有溫度,只余下冰冷一片。
然後房門被踢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氣勢洶洶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的衣裳,不是新郎倌。
他越走越近,她看清了他的臉。
是周霆琛。
他走上前。狠狠捏緊她的下巴,「跟我走。」
她嚇得掙扎起來,她不明白他是怎麼能闖進屋子里來的,也不懂他為何要闖進來,只是潛意識告訴她,她不能走。
周霆琛卻突然將她壓倒在床榻上。一只腳壓住她的雙腿,一只手反絞住她的雙手,就這麼毫不留情地撕毀了她的衣裳。
他要侮辱她!
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身體就拼了命地掙扎起來。
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大喊。「言之,救我,言之,救我……」
周霆琛的雙唇擦過她的脖頸,泛起冰冷的觸感,他听到她的呼喊,突然停下動作,抬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都已經不要你了,你還念著他!」
咬牙切齒的聲音,隨後他就伸出冰涼的雙手,掐住了她的脖頸,「既然我得不到你,那我寧願毀了你!」
他掐著她脖頸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她拼命地扭動掙扎,呼吸卻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困難。
有風從半開的窗牖間吹過來,吹倒了屋子兩側的青銅雕花燭台。
燭台倒地,垂散在床側的帷幔瞬間燒了起來。
須臾,火紅的燭光瞬間彌漫了整間屋子。
濃煙滿霧,她听到外面大聲喊「走水」的聲音。
周霆琛大概沒有料到會有此變故,愣了愣,隨後松開了掐著她脖子的手,轉瞬消失在了屋子里。
她氣喘吁吁地倒在床榻上,壓迫她胸腔的力道消失,可卻有濃煙滾滾。
她依舊喘不過氣來。
她掙扎地爬下床榻,整間屋子已經是火光彌漫。
就跟那一晚,她夢中夢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不,不對,她這也是個夢。
她又做了這個夢,只是劇情更完整一些。
是周霆琛害了她。
他為什麼要害她?
腦中混沌一片,她閉上眼楮,不停地想醒來吧醒來吧,這是個噩夢,醒了,就好了。
可是她怎麼也醒不了,胸口像是壓上了千斤重的巨石,她推不開,搬不動。
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門好像被踢開了。
濃煙迷霧中,她隱約看到一抹紅色的身影。
鮮艷的紅,熾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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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上有涼涼的觸感,就像夢里面周霆琛冰涼的薄唇貼著她的一樣。
只是這次的感覺要更真實一些。
她猛地驚醒過來,入目便是靜儀師太擔憂的臉。
「昭兒,你醒了?嚇死我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昭言腦子混混沌沌的,她瞪著眼楮的靜儀師太,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
「師,師太?」她試探地開口,卻不知道是夢里的感覺太真實還是她真的被人掐了脖子,喉嚨里火燒火燎地痛。
靜儀師太听她沙啞的聲音,趕緊將手中的水遞給她,「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你剛剛不停地喊救命,嗓子都啞了。」
「我,喊,救命?」林昭言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脖子。
「對啊!」靜儀師太點頭。心疼地撫上了她的額頭。「做噩夢了吧?瞧這一腦門的冷汗。」
「是啊,我做噩夢了。」林昭言喃喃低語,「難道我一直都是在做夢嗎……」
「什麼做夢。你啊,差點要被人給害死了!」靜儀師太一副激動的樣子,「幸好岐兒及時出現救了你,否則,否則我都不敢想象!」她一回想起剛剛林昭言奄奄一息地被蕭岐抱回來的模樣,心就開始發抖。
好好的,這是誰要害她!
「蕭岐?」林昭言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是他救了我?」
瞧她恍恍惚惚的表情,靜儀師太嘆了口氣。
這丫頭果真被岐兒猜中了。她真的動了心思,否則剛剛怎麼會不停地喊岐兒的名字?
「是啊,是岐兒救了你,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怎麼清楚,還是等他回來親口告訴你吧!」
「他,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抱你回來後就出去了,好像是說救你的丫鬟去了。」
丫鬟……
林昭言愣了下,才猛地想起曼雙和曼華她們!
對了,她們怎麼樣了!
還活著嗎?!
「我的丫鬟,我的丫鬟沒事吧?」林昭言掙扎著要下床。
「你的丫鬟沒事。被人下了毒,我已經讓人送醫館了,索性發現的早,否則都要沒命。」回答她的不是靜儀師太,而是從門外傳入的聲音。
林昭言猛地回頭去看,對上了蕭岐一臉冷冷淡淡的表情。
她卻覺得無比親切,甚至有些心酸。
「謝,謝謝……」
「謝我做什麼?若不是你抓著我的手央著我去救你的丫鬟,我可不會那麼好心。」蕭岐的表情看上去有幾分不爽,可想而知林昭言的「央求」有多麼煩人。
林昭言臉一紅,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這是怎麼回事了。
只記得,周霆琛要將她帶到後山,然後,然後她就開始做噩夢了……
她做噩夢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靜儀師太瞧見林昭言的表情,很自覺地開口,「我先出去了,你們有什麼問題慢慢聊。」
林昭言還沒來的及反駁,靜儀師太已經迅速起身出了屋子。
狹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蕭岐兩人,蕭岐就站在她對面的不遠處,空氣里涌動著一股奇異的情愫。
林昭言心跳得飛快,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一間屋子里,她要面對她有史以來第一個心動的男子,甚至還是剛剛救了她的救命恩人。
臉不自覺就有些燒,那些現實和夢里的恐懼都因此減淡了許多。
「你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蕭岐拉了張凳子在她對面坐下,淡淡開口。
胸腔內依舊心跳如鼓,她面上卻裝出一副很自然的樣子,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從梅林出來後我和我的一個丫鬟直接回了廂房,可是剛打開門,里面突然傳來了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我的丫鬟就暈倒了,而我,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明明離房門更近一步,卻還有些意識。」
「我剛剛去救你丫鬟的時候,特意檢查了你們的屋子,你們聞到的那個香味是擺在窗台的夾竹桃發出來的,夾竹桃本身雖然有毒,但並不會置人于死地,你的丫鬟之所以會中毒,那是因為在你們吃得點心和茶水里都被下了藥,一種可以使夾竹桃的香味變成劇毒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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