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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天氣放了晴,如雪陽光透過薄雲輕輕灑落,雖然沒什麼溫度,但亮堂堂的一片還是讓人心情愉悅。♀
劉氏身邊的丫鬟紫鶯喊了林昭言過去吃飯,說是劉氏已經讓人把林昭言的那份飯菜從大廚房拿過去了。
林昭言欣然同意,踩著前幾日落下的積雪,腳步輕快地朝麓玉堂而去。
「四姑娘,老爺也回來了,他說您喜歡字畫,還給您帶了兩幅字畫,是王獻之的墨寶呢!」走在去麓玉堂的路上,紫鶯笑眯眯的開口。
林昭言的腳步卻是一頓。
林琛……
據說他前幾日是在一位友人家和眾位文人開了一個詩畫會,合著冬雪臘梅吟詩作畫,劉氏怕打擾他的雅興,一直沒有吩咐下人去稟告他林昭言她們已經回來的消息。
所以林昭言回來了兩日,卻是一次都未曾見過他。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林昭言其實很懼怕見到他,不是想念也不是排斥,只是……畏懼。
對自己的畏懼。
她怕自己一見到他就會想到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怕一見到他就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劉氏根本不是她的母親。
她心里很清楚,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
「姑娘?」紫鶯和曼雙見她突然停下,都很奇怪地朝她看過去。
林昭言趕緊收起自己的思緒,盡量擠出一抹笑道︰「沒事,繼續走吧!」只是她垂在衣袖中的雙手卻微微顫抖。
等到了麓玉堂正房門外,她就听到了林琛和劉氏說話的聲音,溫言軟語,間或傳來昕哥兒的幾句童言稚語,林昭言光想想那個畫面,都覺得無比的溫馨熱鬧。♀
可她的心就顫抖得厲害。
她站在門簾外,反復深呼吸了幾下,提醒自己要自然、自然,然後才掀開簾子,邁步進了屋子。
林琛正坐在屋上位的梨花木雕花座椅上,穿著一身暗藍的織錦瓖黑兔毛邊長袍,衣擺上用深se的繡線繡了幾叢翠竹,繡得細致又逼真,一看就是出自劉氏之手。
他目光溫潤,眼角帶笑,正微微偏頭,做出認真傾听的姿態。
劉氏坐在他的邊上說話,亦是眉目含笑,如水般的眸中更是蘊著脈脈溫情。
昕哥兒則坐在下首的位置,手里拿著顆隻果啃著,小長tui一翹一翹的,自從去過延陵後,他的xing子就活潑了許多,不再是被建安侯府教出來的死板守禮。
林若言正坐在昕哥兒對面的椅子上,眼神飄忽,不知道是真的在發呆還是刻意做出的這副姿態。
林昭言從前並不能理解林若言對林琛的埋怨,如今卻有些懂了。
她想如果換做是她的話,她也會埋怨這個父親,埋怨他為什麼活在過去,為什麼對已經過去的人和事念念不忘,卻看不到近在眼前的溫暖和幸福。
可,那畢竟是林若言啊,不是她林昭言。
不管是否知道真相,她始終無法對父親生氣,現在,更多了一絲心疼和無奈。甚至,甚至她si心里是希望父親這樣的,希望他對宛妃情深不悔,那個是她親生母親的女人。
哪怕,她再怎麼不願意正視和承認。
鼻端突然有些酸澀,眼淚就這麼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林琛恰好在這時抬起頭來,入目便是林昭言含淚的模樣。
他心中一震,下意識地站起了身。
林昭言此時穿了一件淺碧se的衣裳,梳著溫婉柔順的彎月髻,眸光低垂,睫毛顫動,白皙的臉上甚至有一行淺淺的淚痕。
這樣熟悉的打扮,讓他一瞬間想起記憶中那個清新婉約的女子,也是一襲青衫,雪膚墨發,站在垂柳飄dang的河畔沖他輕輕微笑。
「長發綰君心,幸勿相忘矣,阿琛,你一定莫要負我呀!」
新婚之夜的誓言還言猶在耳,眼前的少女與記憶中的女子重疊,好像什麼都變得模糊了,什麼都听不清了,世上只剩下那女子聘聘婀娜的身影和她輕吟淺笑的聲音。
林昭言望著林琛突然恍惚的模樣,眸光越發的幽暗深邃。
自從那日做了那個夢,她就一直刻意打扮成宛妃少時的模樣,或許是為了試探,或許……是在懷念什麼。
可不管是為了什麼,林琛這樣的反應更加讓她堅信了那個夢的真實xing。
縱然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但心底,還是有股說不出的悵然。
「父親。」她走到林琛面前,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換上了一副許久未見到父親的小女孩的jiao憨模樣。
林琛回過神來,可還是有些恍惚,愣愣地看著林昭言不能反應。
「這是怎麼了?幾個月不見,連自己女兒都不認識了麼?」劉氏忙笑著打趣。
昕哥兒也「咯咯」直樂,「定是父親太想念四姐姐了!」
林琛才算是徹底回過神來。
「昭,昭兒。」他笑了笑,然後伸手拉過林昭言的手,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幾月不見,咱們昭兒出落的越發標志了。」
林昭言也跟著笑了笑,她無意讓林琛為難,便轉開了話題,「我听紫鶯說父親帶了兩幅王獻之的畫給我?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父親知道你最愛王獻之的書畫,所以在友人那兒看到那兩幅畫時,厚著臉皮為你要來的。」林琛邊說笑著邊讓小廝去將畫拿來。
屋子里瞬間又熱鬧了起來,剛剛的小小插曲瞬間被人拋到了腦後。
只是劉氏卻微斂了眸光。
剛剛林琛突如其來的反常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的,這里面一定是有什麼貓膩。
她又看向林昭言,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清淡素雅的打扮,但細細瞧卻是變了的,從前昭兒是把自己往低調里打扮,沉靜如水,盡量讓人忽視她的存在,現在卻好像是原本死氣沉沉的湖面上多了一株輕柔垂柳,清新淡雅,生動空靈。
她不知道這到底像誰,總之,她很不喜歡。
小廝拿了畫作過來,林琛像個孩子似的炫耀給林昭言看,「瞧,這山水畫得多氣勢磅礡,便是連樹木的根睫脈絡也如此逼真寫實,再看這詩也配得極好,正符合這幅畫的意境,真不愧是大師之作。」
林昭言湊過去看,然後立刻皺起了眉,「父親,這幅畫作您是從誰那兒買的?」
林琛奇怪,「太常寺少卿王大人手中,原本他是抵死不賣的,後听說我是為了送給女兒,念在我一片慈父之心才割愛賣給了我。」說著,笑了笑,「往後父親若是看中了自己喜愛的書畫,亦可以說是送給女兒的,倒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林昭言︰「……父親,這是贗品。」她猶豫了下,決定還是跟林琛說清楚,倒不是想掃他的興,而是不想讓他傻傻地被meng在鼓里。
林琛果然一怔,「怎麼可能?」
林昭言無奈,指著畫中的一處解釋,「您瞧,這印章在詩句之上,紅se的印記蓋住了其中‘淼’字的一撇,可想是在寫完詩才蓋上去的,可女兒仔細研究過王獻之的書畫,他所有的詩句卻都是在蓋上印章後才寫的,所以一般都是印章上沾了黑se的字,所以,這幅畫就算仿得再逼真,那也是贗品。」
林琛連忙去瞧,見林昭言說得果然不假,臉se立刻變了,將畫狠狠地擲到了地上,「這個王行焱,竟然敢騙我!」
「虧得父親沉mi書畫這些年,日日與書畫為伍,把書畫看得比妻子兒女還重要,竟然連贗品都認不出,真是笑話。」林若言譏諷的聲音傳了過來,其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林昭言轉頭瞪了她一眼,然後安撫林琛,「父親莫要生氣,說不定王大人也不知道這幅畫的真假,畢竟除了印章上的端倪,這幅字畫臨摹得十分成功,甚至還弄了做舊處理,一般人看不出也屬正常。」
「我若不是因為信得過他也不會不檢查就買回來,結果他竟然利用我的這份信任欺騙我!」林琛越想越氣,在他這種把書畫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眼中,什麼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贗品的存在!
「不行,為父一定要去找他問清楚!」林琛說著,也不管林昭言她們的阻攔,甩袖便出了屋子。
林昭言和劉氏面面相覷。
「你這丫頭,你父親既是送你的你便收下好了,說是贗品干什麼?平白無故添出一樁事來。」劉氏無奈地瞪了她一眼。
林昭言吐了吐舌頭,「我也是氣不過,這畫肯定是父親花大價錢買的,就這麼當作真品供奉起來,心里還真是堵得慌。」
「你啊!」劉氏點了點她的頭,除了無奈也沒有辦法。
不過她想著最多就是林琛把畫還回去再把銀子要回來,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就沒有多想,只招呼著三個孩子去吃飯,又讓丫鬟將林琛的那一份收了起來,只等著他回來再吃。
林昭言也沒有多想,吃完了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看書練字。
可等到傍晚時分,卻听丫鬟傳來消息,說是三老爺在外頭與人打起來了,其中還牽涉到了二皇子,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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