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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煥聞言,臉上的表情並未有絲毫變化,而是笑吟吟地轉過頭,凝視著盛滿怒容的周霆琛,須臾,歪頭一笑,無賴道︰「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欺辱婦孺了?我是打她們了,還是罵她們了?」
周霆琛一噎,怒氣已經頻臨界點。
他萬萬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會帶人包抄伯府!
他是哪根筋不對了!
可他的怒火尚未來得及發泄,蕭煥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還是說……我將她們都擄走了?」
周霆琛的臉色猛地一變。
蕭煥的笑意更深,根本不理會他突變的臉色,繼續說道︰「你要責怪也只能責怪你府上的人太過軟弱無能,世家大族為何能百年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光是男人在外面打拼奮斗,內宅間女子的眼界和手段也相當重要。你在外面拼搏廝殺呼風喚雨,輪到你府上這些人,被我嚇唬個兩句就暈的暈,倒的倒,我看當真正的危險來臨,也只會是個累贅。」
「你!」周霆琛的太陽穴突突發跳。
他發現論口舌,他的確辯不過這些從陰暗內宅里模爬滾打過來的人!
他說不過蕭歧,也說不過二皇子!
但是憑武力,憑在朝堂的手腕與能力,他會怕他們?!
不過就是些只會嘴上功夫只會欺負女人的孬種罷了!
蕭煥對他的怒火視而不見,甚至覺得說的有些口干了,還拿起一旁茶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在周霆琛充滿怒意的眼神下輕啜了一口後。才又淡淡地朝他望過去。
「相比較起你——周霆琛,我對付你府上這些女眷的伎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對你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蕭煥說著,聲音陡然嚴厲了起來,望向周霆琛的眸子也帶著濃重的化不開的怒意,「你將我的皇妃擄走,甚至差點將她推落高台,你覺得。我不該為她討一個公道說法麼?你覺得,你府上這些女眷吃虧了嗎?」
他蕭煥從來就不是良善之輩,只是不屑于對付人,可現如今周霆琛招惹上了他,他就不介意跟他斗個死去活來!
你傷我的女人是不是?好!既然你沒成親,那我就把這些悉數報復在你祖母、你母親、你妹妹身上!
別想跟他扯什麼仁義道德。也得看看你配不配!
周霆琛竟然被蕭煥看得匆匆往後退了兩步。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什麼叫平地一聲雷?這就是!
原來二皇子會找上門來,是因為他們家大少爺擄走了人家的準皇妃!
難怪了,難怪二皇子會這麼生氣。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事啊!
「霆琛!」周老夫人氣得大吼,只感覺胸口處像是郁結了血塊,悶得她喘不過氣來,「二皇子說的可是真的?!」
身為伯府的長子嫡孫,霆琛除了性子偏執冷漠了些,一直都是伯府的驕傲,是她在人前引以為傲的資本!
可如今,如今這個引以為傲的嫡長孫竟然會干出擄人綁架的事兒,這擄走的,還是建安侯府的嫡女。太後欽賜的二皇子妃!
這個罪名一旦落實了,霆琛打拼下來的仕途算是毀了。成南伯府尚未穩固的根基也會徹底動蕩!
她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霆琛又怎麼能這麼糊涂!
周靜瑜也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尚還拽著周霆琛的衣袍無法反應。
大哥擄走了二皇子妃?
大哥擄走了林昭言?!
這,這是怎麼可能!
「所以……」蕭煥緩了緩,又恢復了從容淡定,視線落到周霆琛黑色袍子下擺的一大塊暗漬,像是吹干的血跡。
眸光越發的幽暗。他淡淡道︰「你把我的皇妃擄走,我便要徹查到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第一個要查的,就是成南伯府!」
二皇子的語氣堅定不容置喙,周老夫人雖覺得這是恥辱,但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沒有!」周霆琛卻迫不及待地反駁,甚至反咬一口道︰「我沒有!二皇子縱然不滿琛與三皇子交好,也不能沒事找事,血口噴人!」
就算二皇子猜到是他擄走的林昭言那又怎麼樣,沒有證據,縱然他是皇子是天之驕子也不能胡來!
他成南伯府可不是能任人捏扁搓圓的!
「琛勸二皇子可不要因一時的魯莽沖動而壞了大事,皇上向來英明神武又明察秋毫,倘若二皇子執意為之,琛不惜死諫也要向皇上討要個說法,到時候二皇子落得個仗勢欺人,行為不端的名聲,可謂是得不償失。」
二皇子身為皇家長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周霆琛只能拿皇上來壓他,話里話外都暗含警告之意。
「是嗎?」蕭煥卻一點也不害怕,手指無意識地撫著腰間的絳紫色繡丁香花荷包,視線則輕輕落到周老夫人頭上繡著一叢忍冬青的抹額上,「那就等我搜查完你再去告狀吧,屆時我是被削爵還是被軟禁都與你無關,你就頂著你這顆英明神武的腦袋,做好你風光無限的大將軍即可。」
周霆琛若不是剛從莊子上回來,看二皇子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樣,簡直都要懷疑林昭言是不是真的被他藏在府內了!
「二皇子!」一直都未出聲的周老夫人突然站了出來,然後以保護般的姿態擋在周霆琛身邊,盯著蕭煥一字一句道︰「成南伯府雖只是新貴,根基自不如百年的世家大族牢不可摧,但我周家人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涇渭分明,二皇子此番前來。不分青紅皂白地便將臣婦等人都軟禁起來,甚至無憑無據便冤枉霆琛擄走準皇妃,此番作態,傳出去不僅是陷二皇子于不義之地,成南伯府更枉論在盛京立足!還請二皇子好好掂量掂量是非輕重,臣婦言盡于此,倘若二皇子仍舊執意為之,那臣婦為了忠義兩全。便只能請二皇子踏著臣婦的尸首去搜查了!」
周老夫人的一番話娓娓道來,說的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首先便將成南伯府與林昭言失蹤的事情劃清了界限,再點名這一切都是二皇子在無理取鬧,希望二皇子為了雙方的聲譽能及時收手。最後表明決心,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讓成南伯府白白遭受屈辱!
一般這種情況下,當家的老太太都已經拿出積年的聲譽和自己的性命做擔保。哪怕就是再懷疑是對方擄走了自己的未婚妻,也該賣一個人情,之後再徐徐圖之。
畢竟對方不配合,真鬧出了人命,還是個有品階的外命宗婦,之後就算是查出了真相也不得善了。
沒有哪個皇帝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為了個女人去逼死朝中重臣之眷的。
德行有虧,就真與儲位無緣了。
周老夫人打得是這樣的如意算盤,殊不知,站在她對面的這個二皇子,從來就不是個正常人。自然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他。
「是嗎?」蕭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表情就像是听了一出寓意深遠的大戲。
周老夫人還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正待松一口氣,那廂二皇子卻突然上前,不由分說地解下了她頭上戴著的抹額。
周老夫人大驚失色,包括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不過等看清二皇子的動作時又都松了一口氣。
「二皇子這是在干什麼?」周霆琛震怒,他向來注重長幼尊卑、禮義廉恥。便就算二皇子出生天家身份高貴,可他畢竟是晚輩,怎麼能在周老夫人的頭上動手動腳!
蕭煥卻壓根不搭理他,而是指著抹額上繡著的忍冬青道︰「這個刺繡的手法我一眼便瞧著眼熟,約莫是初學生手,好多地方繡的還不太平整,可周老夫人卻願意將這樣一個繡工拙劣的抹額戴在頭上,想必是繡這東西人在周老夫人心中的分量很重,就如同給周大少爺繡荷包的這位。」
蕭煥在系在腰間的荷包拿下來,呈上前給周老夫人看,笑意吟吟道︰「這是我在高台上撿到了,另外還撿到了一支皇妃頭上的朱釵,我想,大約是周大少爺將皇妃擄走的時候掉下來的吧!」
周老夫人接過一看,臉色立刻大變。
廣繡的繡法,在盛京並不流行,宛瑜房里頭有個原籍廣州的丫鬟!
是宛瑜繡的,一眼便能看個分明。
況且這制荷包的料子用的還是夏日放發下來的份例,是上好的雲綾錦,這絳紫色,正是分給宛瑜的那匹!
周老夫人越想越覺得膽戰心驚。
周靜瑜同樣也是臉色大變。
方才二皇子將荷包拿出來問是誰繡的時候,祖母因離得遠並沒有看清,她卻是親眼見周宛瑜縫制過這個荷包!她知道祖母不願意讓宛瑜牽扯進來,才會偷偷遣了秋棠去尋人!
她也以為是一樁風流韻事,沒想到竟是在這兒等著他們!
「如何?這個證據夠充分了吧?周老夫人還要阻攔麼?」蕭煥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周老夫人如鯁在喉,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蕭煥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然後朝外面招了招道︰「既然周大少爺回來了,周老夫人也同意了,那也就不必再等了,進來搜吧,當著周大少爺的面,仔仔細細,里里外外地搜個清楚,屆時搜出什麼來可不要再冤枉是本皇子陷害他!」
他方才在一屋子女眷,勢力最弱的時候沒有下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在等周霆琛,等他回來,當著他的面把東西搜出來,讓他無可辯駁,讓他退無可退!
「我今日根本就沒有……」周霆琛反駁的話在二皇子毫無情緒的眸中戛然而止。
他的手攥得緊緊的,面色也一片鐵青,他今日根本就沒有帶著這只荷包出來,應該說他從來就沒有帶過這只荷包!
他嫌棄宛瑜繡的難看,早在拿到手的時候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如今,如今竟然在二皇子手中!
是他身邊出了叛徒!
周霆琛氣得不行,幾乎立刻要將那叛徒揪了出來,將他抽皮拆骨,五馬分尸!
可是他必須要淡定,這宅子里已經圍滿了二皇子的人,再加上二皇子手上又捏著這個證據,貿然反抗並不是明智之舉,反倒會讓人覺得他心虛。
讓他搜便搜吧,除了這口氣咽不下去之外也沒有什麼損失!
林昭言遠在城郊莊子上,難道還能長了翅膀飛進來不成?!
至于這口氣,這份屈辱,不著急,總有一天,他要讓二皇子加倍奉還!
周霆琛和周老夫人默許了搜查,二皇子的人就迅速行動了起來。
蕭煥興趣盎然地盯著周霆琛青紅交加的臉色看,又豈會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大約唯一猜不透的只有他自己了。
蕭煥勾唇淺淺的笑,伸手招來了心月復,附耳低語,「你讓福安可以將皇妃帶回來了,周霆琛的那個心月復仔細解決,留活口,逼他招供。」說著,一向笑吟吟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黯淡,「至于……至于其他人,你讓福安看著辦,總之有一點,事後我不想听到關于皇妃和他之間的任何一點傳言。」
心月復得令,很快退下。
周霆琛望著快速退下的二皇子心月復,腦中有什麼東西稍縱即逝,想要抓住,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他總覺得有哪里出了問題。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周霆琛絞盡腦汁,努力想要想出個是非曲直。
就在這個時候,派去搜查的禁衛軍之一突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啟稟二皇子,未曾找到林四姑娘蹤跡,但是屬下們從周將軍的暗室內發現了一件繡了龍紋的長袍!」
他的聲音就像是陰雨天里落下的冰雹,一下一下,擲地有聲地砸在人的心上。
陰雨連綿,突如其來的冰雹又以雷霆之勢落下,打得人是措手不及。
繡了龍紋的長袍……
龍袍!
謀逆反叛,這是抄家滅九族的死罪啊!
周老夫人下意識地朝屋外看過去。
透過桃花紙糊的窗欞,可以看到,初夏的,明晃晃的,晨間還閃著金光的天頃刻間黯淡了下來。
「祖母!」
原來是她自己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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