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允騎馬過去的時候,齊王、鎮西將軍、方子墨三人也得出了是廢太子勾結西陵的結論。愨鵡曉三人听他把推翻歷史的平王東遷講了一遍,也深覺有理。
齊王拍拍歐允的肩膀,「小允,沒想到你還進一步想到了這里。」一副刮目相看的樣子。
「我也是听了琰兒的啟發。」
「哦,她麼?這小姑娘腦子倒是真好使。」怪不得老三跟小允都……,茯苓不是對手簡直是情理之中啊!如果讓廢太子得逞,那會頂了千古罵名的怕就是害得他被廢掉的小允母子了。
方子墨眉眼動了動,什麼都沒有說。
齊王又道︰「現在還沒有確認,如果由我上折子怕是太過引人矚目,哪怕密折也惹人揣測。不如,小允你給父皇寫封信,說一說你想到的這種可能。」
「好!」歐允一口應下。他的信送得不會比加急的折子慢,而且更加的隱秘。就是老大不說他也會主動提出來的。這段時日,他都在找顧琰商討這件事的進展,因為她也很關注,所以並不排斥。兩人倒是建立了新的相處模式,歐允在試著不把顧琰只單純的看做一個美麗的女子。
數日後,信到了皇家別院,當時皇帝正在同何皇後說話,說到了此處喘氣都覺得順暢不少。
何皇後笑著回道︰「那皇上就在此多住一段時日,臣妾陪著您。」
旁邊是淑妃,她也含笑稱是。
何皇後所出的十六公主與淑妃所出的十七公主在一旁解著九連環,玉質的九連環不時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劉方拿著一封信進來,「皇上,小爺有信賴。」
兩個小公主都停下手中活計,「給誰的?」
劉方遞到皇帝手邊,皇帝接了過去,拆開看了幾行臉色就變了。他這一變臉色,身旁的人包括兩個小公主立時都噤聲了。何皇後和淑妃對視一眼,她們知道之前歐允遇到殺手的事,心頭都想著怕是說的這件事。
不久,皇帝看完,一巴掌將信拍在桌案上,「孽子!」
淑妃大驚失色,「皇上,允兒他……」
何皇後也忙道︰「允兒還小,有什麼慢慢叫就是了,皇上莫氣!」
「不是他!」皇帝把信遞給何皇後,何皇後一目十行的看完,聲音不穩的道︰「怎、怎可能?」
「還未證實,先不要聲張。」皇帝說完起身離去,劉方趕緊跟上,信也被帶走。
淑妃沒有被允許看信,心頭急得不行,只得同皇後打听,「允兒做什麼錯事了?」難道已經和顧家那個小丫頭……
「不關允兒的事,是他向皇上稟告了一些事。」
淑妃這次會被帶來,並不是因為她本身被看重。一是因為十七公主,二是因為晉王當了監國,為了平衡,皇帝反而需要壓一壓貴妃。她聞言松口氣,不是允兒做錯事了就好。
何皇後對兩個小公主道︰「你們這幾日乖一些,不要去煩父皇了。」
「是,母後。」
皇帝回到宿處以後,劉方召了呂太醫,後者把過脈道︰「皇上怎麼又動了怒,怒則傷肝。」
皇帝仰躺在躺椅上,「能不怒麼,生出了這麼一個孽障來。明暉呢?把他叫來陪朕說說話。」
明暉很快過來,他正在問詢國師門下那些余孽的抓捕情況,听說皇帝被歐允的信氣得夠嗆,也是心頭咯 一下,不是讓她三思而後行麼,難道叫歐允得手了?听到皇帝的開場白是‘你那個小徒弟’,心頭不安的感覺更濃。死丫頭難道不知道晉王已經是監國了麼,越是如此,皇帝越容不得她啊。
好在皇帝後半句是‘倒真是聰慧得緊’。
明暉雖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得了這句夸獎,也應道︰「都說她酷似當年的顧大姑。」皇帝對顧大姑是頗有幾分師生情誼的,既然是夸死丫頭聰慧往她身上扯準沒錯。
「怕是青出于藍啊。」皇帝不再說什麼,讓明暉用道門獨有的手法替他推拿一番。如今的情勢,他更是得好好兒的。否則,局面就更亂了。
半個月後,廢太子身份得到了證實。齊王正式上了加急的折子,是由晉王同其他重大事件的折子一起轉到別院的。當時,秦相與皇帝正在下棋。
折子是秦相先看的,饒是他老成謀國,也鎮定不下來,半晌才道︰「皇上,晉王急等批復。」
「讓他將此事披露出去。」
那就是放手發動天下文人口誅筆伐廢太子了。只是,「那小爺的身世……」此事關乎皇帝私德,關乎歐老將軍顏面,廢太子是肯定會大做文章的。此時正是四方亂起,需要武將出大力的時候。
「此事的確是朕私德有虧,一應罪責朕一肩承擔便是。你替朕擬一篇罪己詔,朕入宗廟思過。」
此事一經公布,天下嘩然。被吊在全天下文人的舌頭上鼻尖下,廢太子自然被罵得體無完膚。同時,皇帝頒布《罪己詔》,素衣散發入宗廟跪著思過。
晉王組織了了大批的筆桿子,導引著輿論走向。一方面是將廢太子種種劣行頒行天下,一方面讓人說私德只是小節,皇帝一生功勛卓著,瑕不掩瑜雲雲。
對前者是天下輿論一致,後者有些不同的聲音,畢竟歐老將軍一生戰功卓越,鎮東軍上下仰為軍魂。守邊之時妻子被皇帝所佔,還生下了私生子這實在讓敬仰老將軍的人難以接受。但因為事情關乎皇帝,但直言的人不多。事發後,歐府閉門拒客。歐家大公子也告假沒有上軍部辦差。
不過,如此國事飄搖的時候,又是廢太子勾結外族作亂,除了鎮東軍和歐式族人,旁人倒是對此並不在意。歐式族人開了祠堂將歐允母子除名,將他們的虛冢移出了祖墳。
因為擔心皇帝的身體出狀況,明暉和呂太醫也得以出入宗廟。他給顧琰的信里順口提到皇帝入宗廟旁的都沒帶,帶了一只密封的青花瓷花瓶。
顧琰對著旁邊喂著小鷹隼吃肉的歐允道︰「你家老頭子干嘛獨獨帶個花瓶進去啊?」
歐允噗嗤一聲笑了,「成天罵我忤逆不孝,說是生出來專門氣他的。他這就不是帶進去氣列祖列宗的?還思過呢。」
「嗯?」顧琰很有幾分好奇。
「那里頭是我娘的骨灰。」
顧琰楞了一會兒,「我看皇上根本不覺得這是需要思的過,他只是對歐老將軍抱愧,而且要堵住悠悠眾口,做出這個姿態來而已。不過,怎麼都沒人特地提起你來呢?」
「歐家小兒子不是已經夭折了麼。」
「廢太子也沒有啊?」
「他這會兒肯定焦頭爛額的,我是不是假死說出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何況我又沒干過啥坑爹的事,我還有不少戰功呢。這西邊的百姓肯定是不會因此對我怎麼不滿的。大戰主要是在西邊,又不是在東邊。除非他抓到了我,否則他都不會在我身上多做文章了。」
「哦。那皇上就要在宗廟呆到幾時?」
「他想出來的時候自然就會出來了。」歐允眼底也露出愧疚,歐老將軍待他一直都非常好。
顧琰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這些又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呢。」沒人想做私生子,再受寵也是一樣。
歐允看看被她拍過的胳膊,想了想還是做不出可憐樣來,于是換了個話題,「這只小鷹挺好用的。」
「是明暉從一顆鷹蛋的時候就開始養的,比對我都精心。」顧琰嘟囔道。
「你還吃一只鷹的醋啊?」歐允好笑道。
顧琰也覺得有些赧然,怎麼就這麼在他面前月兌口而出了。尤其是小鷹隼還用依戀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
卡拉跑過來,不過看到小鷹隼就不敢靠近了。對方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顯然是把它當食物看待的。
顧琰道︰「小菊,你別把好好一只狗養成小雞了啊。這麼溫順可不行,帶它去雞窩搗搗亂。」
小菊道︰「那廚娘不得氣死啊,雞飛狗跳的。」
「把它給我養得凶悍點,回頭顧琛要是再敢登門,我好喊關門放狗!」
小菊抱著卡拉去廚房外的雞窩了,很快听到一陣喧鬧聲。看顧琰笑得眉眼彎彎的,歐允覺得近來這種不逼不迫的態度是可取的。沒想到顧琰笑過後便問他︰「這回事情算是查清楚了,你幾時回去啊?」
歐允很嘔,不過還是說道︰「我暫時不回去。這會兒京城正鬧得沸沸揚揚的呢,我大大咧咧的在宮闈進出不好。我就在西邊呆著,也好幫幫老大的忙。」他傻了才會這個時候回去,把機會留個姓方的。想把這死丫頭打包帶走不是不可能,可是帶回去了她反彈肯定大得很,而且老頭子也會阻撓。就這里好了,這里雖然有姓方的,可離晉王遠啊。
顧琰想想也對,在西邊他是受人歡迎的小將。這個時候去了其他地方都容易想起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的確是在西邊呆著最好。于是她也不再問了。反正歐允近來也沒再跟她提會令她為難的那些事了。她現在只想慢慢變強。
「我該練功了,連衣服濕了都烘不干,我實在是太遜了。」
「我可以幫你喂招。」歐允一副樂于助人的模樣。
顧琰挑眉,「你不是要幫齊王的忙麼?怎麼這麼清閑啊?」方子墨近來忙得很,西陵那邊攻勢不弱。
歐允心道戰場上又不缺他一個能打仗的,不過他剛剛才說了留下來是要幫齊王的忙的,只得道︰「老大怕我出事,讓我安生在城里呆著。不讓我去軍營,除了你這里,我就再沒有地方好去了。」
「哦,這樣啊,那你就幫我喂招吧。」顧琰不疑有他,因為認定了當前情勢下,歐允呆著曾經從軍數年的地方才自在,如果齊王真的比較緊張最近一段時日不讓他去軍營,那他的確是只有來這里打發時日了。
何山瞅著歐允一次一次把顧琰打倒在地,心道小爺你這是干什麼,哪能這麼對心上人啊?應該輕拿輕放才對。而小菊,早已不忍看的離去了。還以為小爺下手不會這麼狠呢,沒想到跟明暉道長一個德行。
顧琰咬著牙努力了一番,還是沒能爬得起來,喘著氣道︰「今、今天就到這里吧。」
歐允彎下腰,把手遞到她面前。顧琰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被大力拉了起來。
「你底子其實打得很好,只是練武的年限有限。只要堅持下去,勤練不輟。再過個三五年,就不需要靠我給的那些東西防身了。」
「每天這樣,三五年啊——」顧琰有點沮喪,然後道︰「你不是十四歲就能上戰場了麼?」
「我是習武的天才,你嘛,比我差了不是一點。」歐允很臭屁的道。
關于某人是習武天才的事,明暉也曾經說過
「我體會到瑾兒平日的心情了。」
歐允繼續說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繡花就比我厲害多了。」
顧琰靠劍撐著站好,瞪著歐允道︰「你怎麼不跟我比生孩子啊?」說完覺得和歐允談論生孩子的話題有些不妥。她對于這家伙近來是不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也不敢確定。
她丟下一句‘留下來吃飯吧’,然後一瘸一拐的拄著劍往里走。
何山出來,「哎呀我的小爺,你怎麼下這樣的狠手啊。不說那是顧姑娘,就單是這麼漂亮一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放水的話就沒有下回了。如果她一心想變強,我也只好幫她盡快變強了。畢竟護得再好,也搞不好會有疏失的時候。有時候功夫好一些,說不得關鍵時候能救命。」歐允正色道。
何山想了想,「有自保能力也好。沒想到顧姑娘為了練好武功這麼肯吃苦。」
「明暉道長說過如果現在下不了手,以後就得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對她下手。因為她注定是不會做溫室之花的。這話,我現在有些懂了。」既然這樣的相處讓她放松,那就這樣好了。
顧琰洗了澡,趴在床上由小菊幫她各處青腫的地方上藥。歐允下手同明暉一樣,看起來重,但很有分寸,絕不會傷筋動骨,用藥酒揉散了就好。和明暉分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被人打得這麼慘過了。
話說,歐允既然能這樣下狠手打她,應該是那份心思已經淡了吧。誰會這樣打自己的心上人啊,她就知道那小子是一時迷戀來的。現在算是認清楚了。大家以後就當朋友最好了。好在之前沒有動搖,不然此時相處豈不尷尬。只不過,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還是不由自主涌起些失落。
第二天一大早,顧琰自己在院子里打拳,卻見到歐允從半月門進來。她抬頭看一看天色,這才卯正(六點),他就算無聊也不至于這麼早上她家做客吧。
「早啊!要不要我陪你練。」
顧琰現在身上還在隱隱作痛,她是咬著牙在打拳的,這樣程度的淤青腫痛活動開了反而散得快,她有經驗。
「不用了!你、你不會是昨天就沒有離開吧?」顧琰收拳問道。
「是啊,反正今天也要過來,干嘛跑來跑去那麼麻煩。」
「你還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啊,我什麼時候留你住下啦?」順口留他晚飯,結果他就吃了一大半的菜以及四碗米飯。
歐允朝旁邊比了比,「我把隔壁買下了,我回自己家干嘛要你留?」為了讓顧宅和方宅離得盡可能遠些,顧宅與雲宅也是差不多要穿通城的。為了方便,他自然要在這里再置一棟宅子。
「銀子多得沒處花啊?」
「嗯。」
顧琰一滯,沒錯,這家伙就是躺在金山上睡大覺的。
「就算你在這里,在軍營外就我一個朋友,也不必搬到我家隔壁吧。」
「你又不肯留我住下。」
「進門得敲門,得到允許再進來吧?」
「我翻的牆。」看顧琰氣呼呼的,歐允覺得心頭很是舒服。
顧琰沉下臉,到這會兒她要是還以為他是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去了,她就是小呆瓜了。
「我說過不喜歡被人限制人身自由的吧?」
「我沒有限制你啊,可是你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啊。」歐允笑著說。
「你的人身自由就是隨意進出我家,隨時介入我的生活?」
歐允看顧琰真的有點生氣了,小聲道︰「我只是過來吃早飯而已,剛搬過來還沒有整理好呢。你不是這麼小氣的吧?」
「那你好端端的搬什麼家啊?」
「我那舊房子給人了,所以我就重新買啊。那一想不如跟你做鄰居,有什麼事咱們互相可以有個照應。那些殺手要是再來,我也能保護你們一屋子人不是。」
顧琰挑眉,「給人了?」
「是啊,給我大外甥了,他也要來打仗了。說是不想就一直在五城兵馬司呆著。」
「孫小丁?」
「嗯。」
「他一個人麼?秦菀有沒有來?」顧琰問完也覺得不可能。這種情形擋人媳婦的肯定是在家伺候婆婆照顧小姑呢。
「我哪知道啊,就是帶來那房子也夠他們住了。」
正好小菊走了出來,「姑娘,早飯已經擺好了。」她看到歐允也是一愣。
顧琰還能說什麼,「小菊,多上兩人份的。」
小菊昨晚也見識了歐允的飯量,答應著去了。心頭也在想什麼時候來的,昨晚明明看著離開的。
一起吃罷早飯,顧琰道︰「接下來是不是我去哪兒,你跟去哪兒?那麼,我只好把你當做卡拉來對待了。」
歐允順口道︰「我巴不得。」
顧琰疑惑了。
「它隨時呆在你腿上或者懷里,晚上還可以洗洗干淨和你鑽一個被窩,那天我還看到你抱著它親……」歐允話沒有說完,閃身一躲,「你居然拿暴雨梨花釘對付我?」他方才坐的椅背上密密麻麻許多牛毛細針扎了進去。
「防身武器用來對付登徒子,有什麼不對麼?」顧琰把毛筆收回袖子里。
「我若是登徒子,你莫不就是那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的東家之女?」
「呸,想我趴在牆頭看你,你等著吧!」
歐允正色道︰「放心吧,你當我真這麼閑。我就只是過來吃飯而已。我走了,今天還有事兒呢。小菊,中飯不用準備我的份。」那些殺手還沒有抓完呢,在這里布防只是防守。還是得主動出擊,把人全部拿下才行。
等他出去了,小菊問道︰「姑娘,小爺的意思是不是說晚飯他要回來一起用?那到底要不要準備他的量?」方才她是讓廚房趕緊下了一大碗面來。
顧琰看她一眼,「他交膳食費了麼?」
「沒有。」
「那不就結了。我們可是在緊巴巴的過日子呢,招待了鄰居兩頓足夠了。」說緊巴巴,其實也不假。小豆那里帶走一千五百兩,路上的花銷顧琰給了二百兩,繡坊投進去兩三百兩。現在的確是算著銀子在過日子。得等到第一批衣服售出手頭才能松動。這個家如今可是二三十號人吃飯呢。
于是晚上回來,歐允問小菊要吃的,小菊便回答︰「小爺,你沒有交膳食費。」頓了一下又道︰「就是交了我們這里也不包鄰居的伙食。當然,我們家的下人都是你派人找的,如果你要越過姑娘命令他們給您干活,不如就直接拉到隔壁去吧。想必您剛搬過來,正用得上。」
這些話自然是顧琰的原話,但會這麼一字不改向歐允轉述的也就小菊這個不走心的了。但是,顧琰唯一絕對信任的人也就是這個小菊了。歐允能有什麼法子,只能回了自己的新家。就算沒開火,在外頭喊一桌酒席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知道不能再近了,再近顧琰就要把他往外推了。那就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而是遠香近臭了。可也不能遠了,瞧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好朋友,孫小丁說得沒錯,男女之間怎麼可能單純的做好朋友啊。那房子,當然是歐允主動要給的,他正愁找不到搬家的理由呢。孫小丁肯定不會缺一套房子啊。孫小丁如今娶了顧琰的好姐妹,再不用擔心了。來了也好,遇事多個可以商量的人。
不過,孫小丁之前帶人剿過瑯琊山。他來可能跟方子墨那一伙人會有不和。可是,如今大家立場是一致對外的,瑯琊山的人不會這麼拎不清吧。孫小丁也是在其位謀其政。如果方子墨約束不好手下,那自己肯定是只有幫著外甥揍他們的,正愁沒理由動手呢。反正齊王會出來拉架的,那之前揍了也是白揍。
當然,那套房子夠大,住歐允和孫小丁兩舅甥也沒問題。歐允自然也是找理由搬了過來。有消息,廢太子現在對自己是恨得咬牙切齒。歐允擔心他會對顧琰下手。自己對小丫頭的心思,並沒有隱藏。西陵那邊肯定是有細作在柳城的,探知這一點並不難。歐允便搬了過來,這樣能更加強顧琰身邊的警戒。說起來,這件事也是他給她招來的。
今天出去一趟收獲不小,他之前關在齊王大宅子那麼多懷疑中的細作,原本準備給瑯琊山的人用的藥物逼供,現在藥物已經很成熟,就都用在那些人和新抓的一些人身上了。還真問出了許多的秘辛來。
其實這些內情顧琰也猜到了一些,所以她也叮囑了小菊出入注意一些。
歐允偶爾會出去辦事,但每日顧琰練武的時候他都會在一旁,或是陪練,或是指點。顧琰也知道情勢有些緊急,什麼也沒問,只是苦練。效果很明顯,之前在歐允手下只能走三十多招,如今能撐到五十招左右。
孫小丁是和小豆前後腳到的,孫小丁樂得白得了一個屋子什麼都不用操心。他安頓來就過歐允這邊來蹭飯,「小舅,這隔壁住的是誰啊,你巴巴的搬過來?」
正說著,卡拉撒歡的跑了過來,叼著歐允的褲腳不放。卡拉不知從哪發現了一個可以鑽過來的小洞,便時常過來串門了。
孫小丁瞅了瞅,「小舅,听說顧姑娘也在柳城。」
「你小子不就是想問隔壁是不是住的她麼?怎麼,媳婦兒都娶了還不死心哪?」歐允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說哪去了,是秦氏讓我給捎了東西給顧姑娘。如果她就在隔壁,我就擱在你這里。」孫小丁知道自己沒機會,早已放下了。
「她住不住隔壁,你都可以擱我這里。」
孫小丁便笑了,還在撐著呢。真要近水樓台得了月,他應該已經需要改口叫舅母了。可是耗了這麼久都沒有,說明小舅還是沒得月嘛。想想秦菀說的有機會一定要讓小舅嘗嘗被人擺弄的機,孫小丁覺得未必沒有這個機會。這世上,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誰能料到被皇外祖寵得無法無天的小舅也能有對人無可奈何只能耗著,用纏字訣的一天啊。
孫小丁在歐允這里吃了飯就直接去軍營報道,歐允則拿著他留下的東西過去給顧琰。正好看到她帶著小菊高興的往外走。
「怎麼了?」
顧琰扭頭道︰「我的銀子回來了。」
歐允便知道了,是小豆回來了。他隨手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另一個丫鬟讓放進去,他和顧琰一起往外走。
顧琰站住,讓他這麼走出去了還得了。人家還不得以為她這里藏了野男人啊。一把拖住歐允的胳膊,「你不許從這里出去。要看熱鬧,從你自己家出去。」
歐允哪關心這樣的熱鬧,他也就是作勢要跟出去,如果顧琰沒反應過來,他這麼出去那些繡娘看到了,立馬就能傳開。到時候他再去向顧 提親,那小子就沒有法子推月兌了。哪曉得顧琰反應這麼快,一下子就把他拽住了。
「成,你我在家里等著你。練武也跟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則退的。」
顧琰指指他塞給丫鬟的包袱,「那什麼東西?」
「不知道,孫小丁媳婦兒帶給你的。」
「哦,那我一會兒過來看。」听說是秦菀給她的,顧琰便不再多問。帶著有些著急的小菊往外走了。有些人不拿自己當客,她也不必有什麼待客之道了。
小豆趕了半車皮貨去,卻帶回了四車絲綢和茶葉。這是足足價值三千兩銀子的貨,另外還有一千兩銀票。這要過年了,絲綢和茶葉在邊城都是很緊俏的貨。這一轉手,又能賺個幾千兩,顧琰看得是心花怒放。一共才四個月,一千多兩的投入,居然能有這樣的利潤。
「姑娘,外頭押車的還有十名是長公主府的家將。路上遇到孫世子,他知道是您的生意便留下十個人幫著押車。回程多虧有他們一路,我才敢收了這麼多的貨。」
顧琰趕緊抽出二百兩銀票,「中午把那八位一起叫上,你出門陪著去酒樓叫上兩桌。讓他們十位吃了飯再去軍營。」
「是。」
那些人幫著把貨搬了進來,然後樂呵呵的同小豆一起出去喝酒吃飯去了。
小菊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姑娘,這銀子來得也太容易了。」
顧琰道︰「你知道什麼,去的路上如果沒有舅舅的老交情,還有方先生給的那面旗,回來又多虧有孫世子的十名家將,不然這一來一回怎麼可能這麼平順。這些人情哪是銀子能換來的。甚至這些貨,如果不是咱們有靠山,至少明面上都知道我舅舅是耿將軍,這些貨怕都有人要打壞主意。真要長長久久的做生意,日後還是得靠自己。回頭我就把旗拿去還了。」瑯琊山就算欠過明暉的情,如今也該還得差不多了。她不能白佔人家便宜。
這些茶葉和絲綢,顧琰沒有零售,她沒有門路。絲綢她留下了一半,茶葉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他的讓小豆打听過行情後放出消息,批發給了幾家大商行。有些商行就在當地賣了,有些還組織了商隊打算通過絲綢之路再出去賣高價。顧琰就很佩服人家了,居然在戰時也能自由往來。也許等她實力夠強了,也可以組織商隊出去看看。
顧琰抱著手笑,她想起來君綺羅,曾經特別喜歡看這本小說來的。所以她得足夠強了之後才能出去,她可不想被人搶去。
小豆去中原的兩個多月,他帶出來的兩個管事一直沒有停了收購皮貨,等到元宵後出發就能攢到一車了。這還因為入了冬,很多野獸都不出來活動,獵戶沒有打到那麼多獵物。這些貨只是付了定金,所以小豆把銀子拿回來,顧琰便趕緊讓人給獵戶們送銀子去了。
花了小半個月的功夫,顧琰將要出的貨都出了,心算了一下。她現在手頭有三千兩的銀子,還有一車皮貨。繡坊做了四個月,利潤大概兩百兩,但是客戶群已經成形了。明年再把攤子鋪開一些,這利潤還能更多。方子墨說得沒錯,有人脈果然是事半功倍。比起皮貨,繡坊賺得雖然少,但基本不需要她操心,而且可以開連鎖也還是很可觀的。所以,顧琰明年打算繼續開下去。
接下來便是準備年貨了,顧琰將留下的好茶葉、絲綢分了分,除了拿去繡坊的絲綢,其他的她便分成一份一份的往各處送了。正好是過年嘛,這兩樣都是緊俏貨。舅舅那里有一份,可以自己用送人的也準備了。四哥自然也有一份,方子墨那里多一些。方子墨比不得歐允這個半閑人能日日都過來一趟刷存在感,不過隔三差五的也有消息送來,和顧琰聯系還算緊密。
送年禮,歐允那里肯定不能落下。孫小丁那里顧琰也送了。孫小丁在北城兵馬司的職級進了軍營直接就是偏將軍了。如今也已是一員驍將,在戰場上收割西陵士兵的性命一點都不手軟,倒是不辜負他‘屠夫’之名。他和瑯琊山的人有過一些沖突,不過沒麻煩到歐允去助拳,就已經被齊王化解了。畢竟大家現在是一致對外,起內訌就不好了。兩撥人平日也踫不到一處,沖突自然就避免了。
顧琰還給了顧 一千四百兩的銀子,八百兩是還給他的,還有六百兩是將這座宅子過戶到自己名下。顧 知道她賺了銀子也沒有同她客氣,爽爽快快的就收下了。
有了房子,還有一個家庭式的小繡坊,一車皮貨,一千多兩銀子,這個年顧琰頓時覺得很富足。果然,不管是國家還是個人,有了銀子底氣就足了。
冬至這日,顧 在家,他是回來養傷的。被箭傷了胳膊,現在手正吊在胸前。因為家里有男主人,顧琰請了歐允過來吃火鍋,于是他難得的從正門而入。外人看來,他們兩家走動不多,五個月才頭一次有往來。
歐允來之前,顧 問她︰「你想好了?」
顧琰道︰「想好什麼?」
「你和歐公子的關系。」
「我還小,暫時不考慮這個。而且就是考慮也不能是他,現在也只能是拖著。」
顧 蹙眉,「這能拖到什麼時候?」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許,她真的該想想絲綢之路的事了。皇帝不會樂意她和歐允在一起,而且她此時真的不想去想這件事。她還是專心做生意,早早變強為好。
「可你馬上就十五了。再拖下去……」
顧琰笑笑,「不拖著又能怎麼辦呢?」她想起晉王的時候已經越來越少了,可是對方呢?有這麼一層過往,就算他真的能心平氣和的看著她嫁人,別人也不會這麼認為吧。尤其是皇帝,是絕不希望他的兩個兒子因為她心頭產生齟齬。晉王多半是他心頭的繼承人,而歐允是他私心里最疼愛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顧 嘆口氣,「你陪著他吃吧,我胳膊有些癢。」反正他不在的時候,那小子天天都過來報道。他只能在家盯著一天也起不了作用。他當初還想著等過幾年立些功勞就能把顧琰接回去。到了這里,看到歐允和方子墨兩個不同風格卻同樣出色的樣子都對妹妹用心,他私下問了顧琰的想法,才知道這里頭還有個晉王牽扯著。事情的復雜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更是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外。
歐允進來,左右看看,「你哥呢?」
「他說他胳膊發癢,回屋去了。」
歐允很滿意顧 的知趣。屋子里還有兩個丫鬟,一個為他服務,一個為顧琰服務。不過,在歐允看來這和獨處也沒有什麼差別,下人在他眼底跟家具也差不多了。這能進內室的丫鬟自然是歐允安排的,也不擔心她們會說出去影響顧琰的名聲。
顧琰的臉被火鍋的熱氣蒸著,看著粉粉女敕女敕的,歐允有些看住了,「人面桃花!」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歐允蹙眉,「你說了,你不會再跑的了。」
「是你先說的。」
兩人正吃著,何山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了,「小爺,京城有消息傳來,歐老將軍病重。」
歐允的筷子頓住,養父待他恩重如山,而且年事已高身上又有當年在戰場上留下的傷病,這一病重會有什麼結果就不好講了。他非得回去看看不可。
「琰兒,你同我一道回去吧。」
「我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