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縣主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說具體些。」
「夫人,公主府似乎是下了封口令。小的之前百般打听都不能打听出來,這一次還是門房喝醉了說給他女人听,他女人又貪財這才……可具體的她再問,她男人就不肯多說了。還把她吼了一頓,說絕對不能說出去。」
「好了,你下去領賞吧。」
茯苓縣主用手捏著旁邊的靠枕,捏得都變了形。
「丁嬤嬤,琰兒同小丁,應該沒有過接觸吧?」
「這怎麼會有呢。唉,不對,好像琰姑娘救了李尚書小公子就是孫大人封街搜查闖進國師府那次。」丁嬤嬤臉上露出駭然,「不過,應該也不會有直接接觸吧。」
顧琰恰好在此時端著藥到來,站在門口請丫鬟通傳。
茯苓縣主看眼丁嬤嬤,兩人收拾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茯苓縣主道︰「是琰兒來了,快進來吧。」自從兩人算是開誠布公的談過,關系就像是雪化雲開一般,親熱指數攀升了不少。而且,由于茯苓縣主的妥協,太夫人也沒再提起要把顧玨也接過去的事了。顧玨自然也不必再稱病不出了。
顧琰依然是親自喂茯苓喝藥,「母親,我看您氣色好多了。這藥是不是最好停了。畢竟,是藥三分毒呢。」其實她也看出來了,茯苓縣主多半才是真正的心病。要不然,她和渣爹這大半個月的情形不會這麼的古怪。畢竟,從那天繼母想通和自己攤牌之後,精氣神就在好轉了。只是,她跟渣爹還是沒有互動。這情形,分明就是被渣爹給氣病的呀。
這里頭的事,顧琰也不想深究,反正茯苓好了,她也就不用侍疾了。好在是正月,倒還沒耽誤她什麼課程。不過,自從決定要開開顧府,她學那些課程就只是做給太夫人看的了。畢竟,那些又不當吃不當喝的,對她將來謀生也沒有太大的好處。難道她還能拿去開一家高級會所掙銀子啊。
茯苓對著顧琰點點頭,「琰兒可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可比玨兒更像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了。我也的確是不想喝這麼苦的藥了。」
「母親你說什麼啊,人家也想來照顧你啊,只是人家也病著嘛。」顧玨笑著從外頭走進來。茯苓縣主已經給她洗過腦了,說她自有自己的好去處,以後也不必和野丫頭再爭什麼。與其那樣去搏一個未來,不如好好抓住遞到面前來的幸福。倒是野丫頭就算搏了個未來,也離不得顧家的支持,對她只有好處。
茯苓看看眼前的兩個女兒,一個是她十月懷胎生養的,一個是名義上的。不可否認,琰兒是比玨兒生得略好些。但更好的,是她的氣度,整個人光華內斂,就如一塊美玉一般,讓任何人都忽視不了。這一點,甚至蓋過了她本身罕見的美貌,生生的把看著嬌憨可人的玨兒給比了下去。
如果孫小丁真的兩個都見過……茯苓縣主勉力笑著打發走了兩人。
「丁嬤嬤,你說會不會是……」
「夫人,那消息不確實,也許和咱們姑娘根本就沒有關系呢。再等等看吧。」
「也只能這樣了。」如果大公主府一切照舊,那就證明此事跟玨兒沒有關系。可是如果態度大改,那恐怕真的被自己猜對了。那個丫頭果然是個禍害麼?這才出門幾次,就要奪走玨兒的大好姻緣。
對了,太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急著把她記為嫡出。她在擔心什麼?茯苓縣主想了想,也想到了嫡女為妻,外室女為妾的可能。這個,不是什麼稀罕事。有大戶人家遣外室女貨不受看重的庶女給嫡女試親,甚至是先佔著侍妾的位置,省得以後嫡女嫁過去要對付頭先的侍妾的。畢竟她們的生母生死都拿捏在當家主母手里,也不敢翻出生母浪來,比陪嫁丫頭還好用呢。不過這種情況多半發生在男方年長許多的時候。
只是,自己卻不方便去試探大公主府的態度。畢竟,自己是女方,之前那些話大公主也只是暗示。不過,可以托宮中的姑姑私底下問一下。都是齊王麾下一個陣營的,這話傳不出去,不會影響到玨兒。
至于顧琰和顧玨,出去之後就很默契的分開了。畢竟多年以來彼此冷淡慣了,要親熱起來不容易。這也是因為顧玨道行還淺,不如茯苓縣主城府深的緣故。對于這個異母的姐姐,人人都道她出眾,不管是長輩還有學堂的各科先生都是如此。甚至最直觀的美貌,自己也比不過。所以,顧玨心頭很不是滋味兒的。
顧琰自然不會干拿自己熱臉去帖人冷的事了。于是,從前是什麼樣的,如今兩人還是什麼樣的。
過了兩日,顧琰就搬回東院了,茯苓縣主還賞了她不少好東西。說是她這次著實辛苦了。顧琰謙遜了一番便收下了。長者賜,不可辭嘛。
端娘一一收了起來,造冊登記,拿了來給顧琰看。
顧琰看著自己越來越豐富的家當微笑。只要她對顧家有用,以後想必會更加寬松的。繼母都說要按嫡女的規格給她置辦嫁妝呢,太夫人也說過將來她的私房除了留給孫子的,就是自己最多了。就連顧瑾,今年得得的壓歲錢都比往年多了不只一倍。她在太夫人身邊呆了兩三年了,可不就攢下了這麼多了麼。如果自己真的如他們所願進了東宮,怕是顧家會源源不斷的送銀子進來讓自己到處打點吧。這是投資,只要證明她值得,銀子還會少了麼。哼,反正給她她就收著,誰嫌銀子壓手啊。
顧琰活動了一體,整個正月她都在侍疾,倒真是沒能過個好年。不過,得了實惠也不錯。反正往年她也是不怎麼能出去做客的。只是不巧,秦菀和李芸兒都下帖子約她一起過元宵節逛燈會,兩邊都只能推了啊。說起來,還真有些想她們,還有李意歡那個小家伙啊。
想到這里,顧琰陡然響起明暉說的,秦菀是內定的歐允的正室的事兒。那個家伙,只能給自己妾室的位置,還做出一副對她多上心的樣子。秦菀應該只知道她自己被內定的事吧,要不然她們以後相處多尷尬啊。
端娘眼見顧琰看著小匣子微微笑的樣子,不由心頭一酸,外人看不出來,她們這幾個一直跟著姑娘的會看不出來麼。姑娘從來不叫苦,可是她的日子能越來越好,真的是花了太多的心思啊。
「姑娘,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夫人不是都……」端娘說到這里想起顧琰和顧玨被弄錯的事兒,聲音戛然而止。
顧琰合上匣子,「沒事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她待我,也不可能是真心的。」說著從里頭拿出一張銀票,「端媽媽,這一百兩銀子你拿去,以後也能在老家置辦一二十畝地。我怕是沒機會給你養老了。」這段時日,端娘每日輕點她的貼身物件,就怕在五房被人動了手腳偷拿或者偷換去一兩樣,那樣以後有男人拿了來說是和她有私情,可就是說不清楚了。顧琰也感念她數年如一日的用心,自然要對她這個無兒無女的教養嬤嬤做出安排。
這既是為未來鋪路,也是收買人心。畢竟,端娘其實還算是太夫人的人,這幾年她和太夫人什麼沖突都沒有,利益完全一致。但以後就不好說了,有些事情她也需要端娘睜只眼閉只眼。
端娘如今還是奴身,是不能置辦私產的。就是置辦,也只能掛在主家名下。所以顧琰讓她收著,以後置辦田產養老。端娘微微一愣,「姑娘為何無緣無故賞奴婢這麼多銀子?」
「不是說了麼,以後我想必沒有辦法給你養老。不過你放心,我離開顧府前會將你的賣身契拿到,以後你就不必再伺候人看人臉色過日子了。」
端娘也是知道顧府對顧琰的安排的,只當她說的不能給自己養老是這個意思。這幾年,她做顧琰的教養嬤嬤,其實私心里也是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在真心的疼愛。也有姑娘、少爺給自己的教養嬤嬤養老送終的,那都是彼此關系非常融洽的。如果顧琰不用去東宮或者說進宮,肯定是會給她養老送終,這個她很有信心。
「嬤嬤收好吧。小蘭,你進來。」
外頭的小蘭應聲進來,「姑娘,您叫奴婢?」
顧琰點頭,「嗯,馬嬸子和小菊都各自有自己的家人,我想了想你們二人一人沒有兒女,一人沒有父母,平日相處得也甚好。不如,端媽媽你就認了小蘭做干女兒吧,以後也好互相照顧。」
端娘老家離京城很遠,而且有肖嬤嬤在,日後即便自己狠擺了太夫人一道,她都已經拿了賣身契走了,想必也不會有太大的事。至于小蘭,既然成了端媽媽的女兒,肖嬤嬤想必也就順手一並護了。反正她們其實也沒有參與自己的事。至于小菊,她成親後舉家搬遷到很遠的地方也就是了。馬嬸子一家也是一樣。只要自己掐準了時機把她們的賣身契要到手上就行了。
端娘和小蘭對視一眼,都覺得這是很不錯的一件事,于是在顧琰安排下,小蘭便給端娘磕頭認了干娘。還說好了選個黃道吉日端娘擺兩桌請客。兩人的關系自此自然又更近了一步。
小菊將一切看在眼底,人前並不多言語,私下問顧琰︰「姑娘,你是不是覺得事情會提前啊?」
「不是覺得,是我得讓事情提前。你不知道,再這麼演戲下去,我可真是不耐煩了。而且,那天晚上歐允又來了,還說要查清楚我在顧家到底想辦什麼事。我不想欠下他還不起的人情。下次見面我要問問明暉,我們計劃好的事能不能提前。」
「哦。那姑娘自己有什麼打算呢?」
「哼,等到給母親正名了,離開了顧家這天下我都去得。」這話是有些夸大了,可是有明暉撐腰,再向晉王討回當年的恩情,她覺得問題應該不大。如果母親的事能夠提前辦妥,她就不等明暉一道要先走一步自行去闖蕩江湖了。想一想都覺得熱血沸騰啊。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人不讓她走。這個人說的自然就是歐允了。他那晚的態度實在是讓顧琰警鐘長鳴。這才是她不想在京城久待的真正緣故。那小子的身份太特殊了,明暉怎麼說的來著,皇帝跟前歐允一出誰與爭鋒。她可不想一輩子就這麼被束縛住了。更不想和秦菀的交情因此而變質。誰要去給他當小老婆來著。哼,大老婆她也不當,她才不會去喜歡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呢。
嗯,他現在應該沒什麼執念才是。自己的冷淡就不信冰凍不了他。當然,也得拿捏好度,不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或者是讓他以為自己是欲迎還拒。外頭天寬地闊,她才不要被綁在京城呢。還有孫小丁那件事,簡直跟頭上懸了把劍似的。還不如早早落下來得好。只听說過紅顏禍水,沒想到她遇上的是男顏禍水。
她所認為的男顏禍水——孫小丁,現在正在向大公主辭行,他自己請命出京調查瑯琊山土匪突然失蹤一事。原本這種出去風餐露宿的苦差事是不會輪到他頭上的,他就是出京那肯定也是露臉的差使。
大公主雖然是有些不舍得兒子又出去吃苦,可是知道他是因為情傷所以想躲出京去,便也沒有過多阻止了。肯放棄就好!不過對于兒子不讓她立即在各名門貴媛里替他挑媳婦兒還是有些不甘心。
「娘,您就隨了大哥的意吧。事情得一步一步的來嘛。」汪翎羽在旁邊勸道。不過她心頭也有些不高興,因為那天大哥從顧府回來,實在是消沉了幾日。她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呢。人都是偏心自己親人的,自然對顧琰就有了些不喜。
「好吧,事情辦完了你就趕緊回來。」
「嗯,兒子知道。」孫小丁遲疑了一下道︰「母親,和顧家那邊,慢慢的辦吧。畢竟,是我們弄錯了。」
「事到如今,你還要護著那個丫頭啊。」大公主道。繼而想到那是自家小弟如今上心的人,便道︰「母親知道了。說起來,這事的確是要交代一聲。畢竟,孫茯苓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要是問起來,我就說算命的說你不宜晚婚。反正,她也不可能讓人直白的來問我,女方怎麼都得顧忌一些。」
孫小丁一滯,他虛歲十八了,那豈不是這一兩年里就必須成親。不然,這個借口就不好用了。畢竟再有個三年,顧家姑娘也可以成親了。母親這分明就是將他的軍。罷了,他先出去辦事順便散散心吧。只是,躲也躲不了一輩子,將來她成了他的舅母,還是避不開要見面的。
等到孫小丁出了門,汪翎羽嘆口氣,「母親,大哥如今還很為顧琰的處境著想。我看他一時半會兒放不下。你暫時還是不要背著他去張羅了。」
「我知道,等他回來再說。不過,不張羅娶媳婦,納一兩房通房還是可以的。從前我還以為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呢,擔心了好久。」
汪翎羽笑道︰「那是因為小舅舅內功已經練成,哥哥不服氣,所以一定也要練成嘛。」
德妃受了茯苓縣主的托付,果然找了個時機狀似隨意的問起孫小丁的終身大事。
「小丁啊,快了。雖然他眼光高了些,挑剔了些,不過畢竟年紀不小了,再拖可就不成了。國師也說他娶晚了不好。」
德妃的臉色變了變,但畢竟兩家人什麼話都沒有說透,這時候也沒有立場責問。只是轉過身讓人去顧家如此這般的告訴了茯苓縣主。
茯苓縣主等到宮里的人走了便砸了一套平時喜愛的茶具,指著顧詢的鼻子罵道︰「都怪你無用,才會讓女兒如此受辱!」
顧詢最近吃了不少冷臉,聞言道︰「既然大公主是這麼說的,會不會之前是你誤會了啊?」
「我是傻子麼,這種事情人家不說我會自作多情。全都怪你,為什麼要生出那麼個……」
「嗯?」顧詢沒听明白這回又是怪他什麼。之前是怪他官職低微,可是人家是公主,誰能拼得過這樣的權勢。當年還不是你非得要嫁給我。不然,我另娶個溫柔嫻淑的,日子不是更好過。當然,也就不能在仕途上這麼幫襯了。唉,還真是不好取舍。
茯苓縣主看著顧詢,壓住了心頭的火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撕破臉。而且,撕破臉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自己一生已經被這個男人毀了,絕不能讓玨兒也一輩子被那個野丫頭壓著出不了頭。太夫人已經決定要在壽宴上好好的推出那個野丫頭了,日後人人提起顧家五房的姑娘,都會先想到顧琰。然後才是她的玨兒,玨兒要一輩子給她做陪襯。這一次的事,不就是一個明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