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畜生!」男人背著趙默走到藏獒身邊,又給了它勢大力沉的一腳。這一腳踹下去,原本還掙扎著不斷嘗試站起來的藏獒再次癱軟,這次是直接腦袋一耷拉就沒動靜了。
要不是看藏獒那黑黝黝的身體還有起伏,趙默都以為它已經被一腳踹死了。
男人用腳扒拉一下藏獒的身體,確定它徹底沒意識了就提溜起那烏黑蓬大的尾巴,把它倒拖在手里。
尾巴被這樣拽藏獒也還是癱著,一點動靜都沒有。男人身手不凡,槍法更是在整個部隊里排名第一,即使是沒用槍,徒手扔出的石塊也足夠藏獒喝一壺的。更何況他的手法狠準穩,石塊正好砸斷了這只藏獒的大脊椎,讓它是想站也站不起來。
「不知道誰家養的這麼只藏獒,敢放它在外面不拴起來。」男人背著趙默,一邊像拖一只死狗一樣拖著價值可能超過幾十萬的純種藏獒,一邊和背上的趙默說話,「這畜生凶性大,要咬人的話普通人一口就沒命,直接打殘了也省得它出去禍害人。」
趙默探著腦袋去看他手里拖著的藏獒,心有余悸地說了句︰「我差點就叫它給咬死了!」
「摟好!」男人背著人鑽進灌木林里,一只手拖著藏獒,一只手要空出來扒拉開擋路的枝枝丫丫,就讓趙默自己摟好他的脖子,「我叫蔣雲軒,你呢?」
「我叫趙默。」趙默規規矩矩地回答。
「趙默是吧?」蔣雲軒回頭看了一眼背上的趙默,正巧撞上他感激中透著崇拜的小眼神兒,心里頭一軟,放緩了聲音︰「就叫你小默好了。我比你大得多,你叫我一聲蔣大哥。」
「蔣大哥。」趙默繼續規規矩矩叫著。
蔣雲軒挺喜歡這孩子的老實樣兒,平常冷硬的聲音也和緩不少,耐下心和他搭話︰「你多大了?還沒上高中吧?」
「十七。」趴在他背上的趙默有點臉紅,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上學了。」
他一直覺得那些上學有文化的人和自己這樣的人是不一樣的,蔣雲軒的樣子雖然不怎麼斯文,但是一看就是那種文化人,他怕被瞧不起,所以說這話時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听到這話,蔣雲軒一愣,想起來這個偏遠山區的小縣城和他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樣,自己雖然剛到這沒幾天,卻見到過好幾個十三四歲就跟著父母在山上地里干活的孩子。
這在城里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在這樣的鄉下地方卻很常見。十六七歲的孩子在城里正是上高中的時候,在這里卻不少都是拿個初中畢業證,開始跟著父母下地干活或者做買賣。
蔣雲軒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一邊大步流星地走著,一邊換了個話題︰「怎麼自己跑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你爸媽呢?」
他本意是想問問趙默是不是跟爸媽一起上山干活來的,好把他送到他爸媽身前就回頭干自己的正事去,沒想到這無心的一問又戳在了趙默的痛腳上。
「我就是很長一段日子沒去了,今天突然想起來了去山泉看看,沒成想就踫到了這個大家伙。」趙默側著臉,視線移到蔣雲軒手里拖著的藏獒身上,下一句話的聲音又變回了蚊子哼哼︰「我爸媽都不在了。蔣大哥你就把我放這吧,我剛剛就是嚇著了,身上沒啥傷,自己能走回去。」
這時他們已經鑽出了灌木茂密的地帶,腳下的路好走多了,也能遠遠地看到葫蘆山腳。
蔣雲軒再次愣了一下,皺著眉重復一句︰「都不在了?」
趙默點點頭,想起來自己是趴在他背上點頭對方也看不到,又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就動動腿,說︰「蔣大哥,我下來了啊!」
「自己能走嗎?」蔣雲軒站定,順勢彎腰,讓他從自己背上下來。
趙默腳一著地就趕緊扯扯自己衣裳,濕透的衣服被剛剛那麼一蹭,上面本來就有點短的外套蹭上去一圈,露出一截子白花花的腰來了。
看趙默站得挺穩當,蔣雲軒伸出大手拍拍他肩膀,低沉的聲音堅定而不容人拒絕︰「走吧,我送你回家,先把濕衣裳換下來。」
「不用了……」趙默抬頭,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男人身軀形成的陰影里。在面前這個男人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注視下把後半句「我自己能回去」咽下去,換成了︰「你的衣裳後背也都叫我蹭濕了,正好跟我一塊去我們家,我給你洗洗。」
蔣雲軒動彈一下肩膀,後背濕漉漉的衣裳緊貼著確實不太舒服,不過這對他來說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他一直都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保護弱小和平民在十年的軍旅生涯幾乎成了這個男人的本能。
所以他才會在執行任務中踫到被藏獒攻擊的趙默時毫不猶豫地出手,並且寧願先把身上這個不太緊急的任務放一邊,也要把眼前這個讓他很有好感的少年送回家去。
在得到蔣雲軒點頭示意後,趙默就走在前面,帶著路往山下走去。他對葫蘆山熟得很,專門挑好走的地方走,比蔣雲軒上山時披荊斬棘般硬闖出來的一條路要輕松得多,走起來也快上不少。
走了沒一會,他們就已經拐回了正正經經的山路上,離半山腰那片平地也不遠了。趙默渾身都濕噠噠的很難受,一邊走一邊低頭擰著衣裳上的水,突然就听到下面傳來一聲尖銳的驚叫聲︰「Caesar!」
這一聲驚呼帶著正處于變聲期男孩子特有的調子,再加上聲音拔得太高有點變調,所以听上去不是一般的刺耳難听,嚇得趙默一哆嗦,差點沒一腳踩空從道上出溜兒下去。
趙默趕緊抬腦袋,想要看看是誰在叫。這聲音可比趙軍變聲那會兒的聲音難听多了。他突然覺著那陣子不應該嫌軍子的聲音跟鴨子似的,和這一比,都不知道強到哪去了。
遠處一個人影飛奔過來,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還能健步如飛,隔得老遠都能讓人感覺到那氣勢洶洶的樣兒。
「Caesar!」那人一邊跑著,一邊大聲嚷嚷︰「給我放開!快放開它!」
離得近了,趙默終于看清了來人是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身高腿長,一頭金燦燦的頭發在陽光下能晃花人的眼楮。趙默的目光都被那一腦袋在他看來就像是一顆巨大的金黃的刺毛栗子球的刺兒頭吸引住,張著大嘴,眼珠子都看直了。
男孩跑到他們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扯著嗓子叫囂︰「誰給你們膽子抓著我的Caesar的?趕緊給我把它放開,不然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揚起下巴,連正眼都沒給站在前面的趙默一個,視線直接對上了走在趙默後面手里還拖著藏獒的蔣雲軒,質問他︰「你把我的Caesar怎麼了?!」
「凱撒麼,名字起得不錯。」蔣雲軒冷笑,他最煩眼前這種趾高氣昂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藏獒的主人,「可惜,它現在只能叫死狗一只了。」
「你!」男孩簡直被他的話和那種不屑的態度氣炸了,囂張跋扈的臉上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層陰鷙,一雙細長的眼楮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惡狠狠地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還沒有人敢這麼和我說話!」
嘴上說著狠話,男孩的目光卻一直都牢牢黏在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色大藏獒身上。經過蔣雲軒這一路的拖拽,藏獒一身油光 亮的黑色皮毛早已經亂成一團一團的,這一根樹枝杈,那一蓬雜草落葉,還掉了不少撮毛,看上去比流浪狗強不了多少。
威風神武的*犬變成這幅樣子,讓男孩那叫一個心疼,眼珠子都快發紅了。這可是他舅舅專門給他弄來的純血大獅頭黑獒,光買的時候就花了一百多萬呢!
蔣雲軒黑濃的劍眉一挑,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算個屁!」
一直站在旁邊不敢搭話的趙默扯扯他的衣袖,勸他︰「蔣大哥,既然他是這條狗的主人,你就把狗還給他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了男孩一眼,覺得男孩盯著藏獒的眼神就跟盯著心頭肉似的,看樣子是真的很看重這只藏獒。
他听人說起過,藏獒可貴了,自己賣一輩子煎餅果子說不定連一只都買不起。蔣大哥是為了救自己才把人家的藏獒打成這樣,萬一真的死了,讓他們賠錢那可不就糟了!
趙默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算是捅了馬蜂窩了。男孩一眼就看出來蔣雲軒不簡單也不好惹,在沒模清他底細前還不敢太囂張,但是對一看就是個沒權沒勢的窮鄉下小子的趙默,他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他嫌惡鄙夷的目光掃向趙默,聲音里也滿是刻薄和不屑地指桑罵槐︰「這樣的破地方能出什麼好貨色!一群沒見識沒教養的窮鄉下人,把你們賣了也買不起Caesar一個腳趾頭!趕緊把我的Caesar交出來,如果它有個三長兩短,我有的是手段弄死你們,讓你們給它陪葬!」
確實,和一身名牌,衣著光鮮,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貴氣的男孩比起來,穿著一身舊校服還渾身濕透的趙默、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閑裝的蔣雲軒看上去就寒酸多了。
蔣雲軒的氣勢夠強,還壓得住男孩囂張的氣焰,趙默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農村娃,骨子里總覺得城里人、有錢人都和他們這樣的人不是一條道兒上的,對男孩這樣一看上去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有種奇異的敬畏感。
听到男孩撂下的狠話,趙默心里立馬就慌了。他扭頭看向身旁的蔣雲軒,小心翼翼地問︰「蔣大哥,這狗還沒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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