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樣？反正蔣大哥你住招待所也是住,還不如上我家里住來。」趙默脖子仰得發酸,一邊用手揉揉脖子一邊興沖沖地說著︰「我們家炕大,肯定住得下。你過來能住的舒坦點,還能少花點冤枉錢。」
蔣雲軒挑眉一笑，寬大的手掌蓋住他的腦門，說︰「過來你家住也行,不過住宿費和飯錢我都要照付的，就當是住農家樂了。」
「那可不行！」趙默一下子就急了，兩只手一齊上陣把他的大手從自己腦袋上往下扒拉，「蔣大哥你說這個也忒見外了！我……」
他下面還有一籮筐的話沒有說出來，就被蔣雲軒一句話給堵了回去︰「讓我白住？那我還是繼續在招待所住著好了。」
趙默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拽下來，喘著氣沖他說︰「咋能這麼說啊！要不是蔣大哥你,我這條小命都沒了,留你在我們家住兩天那是應該的。再說米面啥的都是現成的，干淨被褥也有，我又不搭啥進去。這要還跟你收錢，我就成那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了！」
看他急得臉紅脖子粗，蔣雲軒有點不忍心，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一邊長腿一邁作勢要走，一邊嘴上還說著︰「既然你不肯收住宿費，那我還是回去睡那個每天晚上都滿屋子消毒水味的房間吧！」
「哎！蔣大哥！」眼瞅著蔣雲軒真要走了，趙默也顧不上別的，趕緊小跑兩步追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蔣大哥，你別走啊！」
蔣雲軒也沒打算真走，但這樣子還是要裝裝的。他繼續往前邁著腿，拖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趙默往前走了好幾步。
最後還是趙默先服軟了，一疊聲地叫著要收錢蔣雲軒才停下腳步。談妥了這事，倆人說好了等晚上七點多鐘蔣雲軒就帶上行李過來住，趙默心里頭的大石頭才落地，把蔣雲軒身上那件還有點潮就被他拽著揉成皺巴巴一團的袖子放開。
把蔣雲軒送走以後，趙默返身回屋，收拾收拾東西就出門，騎上車子直奔洋橋小區。都已經到了這個點兒，去一中門口也趕不上了，所以趙默打算直接去洋橋小區那邊，能賣出去多少算多少。
因為惦記著蔣大哥要來的事，還沒到七點鐘，趙默就收攤，蹬著車子往家里騎。♀正趕上今天是周五，這周末不僅趙軍他們二中休大禮拜，一中也要放月假，所以住宿的學生大多今天下午就走了，出來買吃食的沒有幾個。
等趙默一回到家，還沒支好車子，听到動靜的三娃就從屋里沖了出來，一頭扎到趙默身上。他張開兩只小胳膊緊緊圈住趙默的大腿，聲音脆生生甜滋滋的叫︰「大哥，你回來啦！」
「哎，三娃真乖！」趙默又驚又喜，一手扶穩車子，一手輕輕拍拍三娃的後背。三娃雖然和他親，可是以前可從來沒有自己還沒進家門就撲上來抱著不撒手的時候呢！
趙默直接把三娃抱起來，拿自己臉頰貼著他的小臉蛋來回蹭，好好親熱了一頓才邁開腿進屋。
在他懷里的三娃一雙大眼楮半眯著，一邊享受大哥臉上光滑皮膚蹭起來的觸感，一邊在心里暗暗盤算︰那個姓蔣的男人不管怎麼說也是救了趙默一命，他一向恩怨分明，因為這件事，不得不收了對蔣雲軒的殺意。現在那家伙帶著行李上門了，也不能再不顧情面把他趕出去，只能時時刻刻纏住趙默，讓蔣雲軒沒有一點兒可以靠近自己大哥的機會。
灶間里的大鍋蓋著鍋蓋，灶膛里還有沒完全熄滅的柴禾。一看東屋里沒人，趙默就抱著三娃往西屋里走，掀開門簾就看到趙軍正趴在小桌子上寫作業，蔣雲軒翹著腿坐在炕沿上，手里拿著一個*的東西在把玩。
「哎，蔣大哥你已經來了啊。」趙默把三娃放到炕上，發覺三娃睜著大眼楮直直盯向蔣雲軒手里，也跟著往那邊看。
等瞅見蔣雲軒手里拿著的東西，他一眼就認出來那黃乎乎的一團是三娃最喜歡的玩具橡皮鴨子，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問︰「那鴨子可是三娃最喜歡的，整天放在炕頭里，連晚上睡著了都要放在枕頭邊上，你拿它干啥啊？」
三娃冷哼一聲，剛剛挨著趙默頸窩里蹭的小臉蛋馬上就板起來，聲音也一點溫度都沒有了︰「還給我！」
「喲，還挺護食！」蔣雲軒吊兒郎當的聳肩，這會兒放松下來，他也不像在外面那麼冷硬嚴峻了，大手輕輕一捏，橡皮鴨子的肥肚子馬上癟下去又鼓起來，「嘎！」
眼看著三娃臉色越來越陰沉，趙默怕小孩兒真被逗哭了，直接伸長胳膊把鴨子從蔣雲軒手里搶出來，塞進三娃懷里，嘴上還哄著他︰「看，大哥給你搶回來了！」
「嘎嘎！」
三娃沒說話，小手捏住鴨子使勁兒攥兩把，黑沉沉的眸子直直盯著鴨子那黑色顏料畫出來的小豆眼。♀
除了他誰也听不到的幽幽聲音從鴨子里傳了出來︰「主人，我認為，您這是遷怒。您現在自己都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難道還指望一只玩具鴨子能自己動起來反抗人類麼？」
「……」
既然趙默已經回來了，等著他回家一起吃飯的趙軍就把桌子上攤開的書本和試卷都收拾起來，然後下炕，招呼炕上還在試圖把三娃逗炸毛的蔣雲軒和護著三娃以免他炸毛的趙默下炕去東屋里吃飯。
趙默把三娃的小腦袋按在自己懷里，抱著他搶先出屋，都掀開門簾了還回頭過來瞪蔣雲軒︰「蔣大哥，你要把三娃逗哭了，我可哄不住！」
「你還真疼他。」蔣雲軒拍拍下炕，一只手就提溜起他們等會吃飯要用的折疊桌，趙默的瞪視對他來說壓根就不痛不癢，全當是小家伙在跟他撒嬌了。
晚上這頓飯菜也很豐盛，桌上除了熱的炖排骨和一盤趙軍做的炒土豆條、蔥拌豆腐，還擺上了一個小砂鍋，里面是多半鍋熱騰騰的紅燒狗肉。
小砂鍋做工很精致，一看上去就和趙默家的白瓷碗、花瓷盤子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掀開鍋蓋的時候，一股濃郁的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鑽。
趙默對這個剛剛他自己想從大鍋里端出來卻被蔣雲軒搶先一步端在手里的砂鍋很感興趣，看著里面色澤誘人的肉塊，一臉的驚訝。
他喉嚨滾動一下，給三娃面前放上盛好米飯的小碗，抬頭問蔣雲軒︰「蔣大哥，你還真把那只狗炖了啊？那可是藏獒，听說老貴了，長得又那麼壯，能吃嗎？」
坐的離飯盆子近又手臂長的蔣雲軒正一點也不見外地拿過趙軍的碗給他盛飯，听到他的話，右邊眉毛挑高一點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說道︰「確實挺貴的，一百三十四萬一只，只挑最好最女敕的地方就炖了這麼一鍋出來，你們今天可有口福了。」
趙軍正從他手里接過自己的飯碗，一听這話差點手一滑把一碗飯都扣桌子上，瞪大眼楮重復著︰「一百三十四萬？一只？一鍋？」
他這還算是好的，趙默的反應比他更大，正伸過去想要夾一塊肉給三娃放小碗里，听到蔣雲軒的話手一抖，筷子「啪嗒」一下掉桌子上了。
傻眼的趙默都忘了撿筷子，張著嘴巴看著蔣雲軒，傻愣愣地問了句︰「一百三十四萬啥啊？是錢嗎？」
「人民幣。」蔣雲軒性格中惡劣的一面踫到趙默就忍不住冒出頭來，總是想要逗逗他，就故意換了個更形象的說法︰「換成一百元的鈔票，這張桌子上都堆不下。」
「一百……」趙默嘴里翻來覆去念叨幾聲，突然瞪大雙眼，拿手指指著桌子正中央的砂鍋，結結巴巴地問︰「就這個？」
旁邊的趙軍也被這個數字砸得頭暈眼花，半天都合不上嘴。也只有對這個世界的金錢沒有多大意識的三娃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淡樣兒，穩坐不動，儼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勢。
蔣雲軒還嫌嚇得趙默不夠，肚子里直冒壞水，臉上卻一臉坦然地點頭，說︰「對，就這個，用一只價值一百三十四萬的藏獒炖出來的狗肉鍋。」
「啊！」趙默突然發出一聲驚叫，手腳麻利地抄起放在一邊炕沿上的砂鍋蓋往砂鍋上一扣，覺得不對馬上又小心翼翼地調整一下鍋蓋，然後用一根食指戳著砂鍋往蔣雲軒那邊移了一點。
他小心地戳在鍋沿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砂鍋也跟著往蔣雲軒那邊移動，一點、一點再一點。終于砂鍋踫到放在蔣雲軒面前那只飯碗的碗邊兒了，趙默才收回手指，拍著胸口長出一口氣，抬眼看著蔣雲軒說︰「蔣大哥，你快把它拿回去吧！這東西也太貴了，我們吃不起啊！」
蔣雲軒一直沒說話，內里被他這一連串反應逗得憋笑憋得腸子都快抽筋了，外表上還要裝出一副正直嚴肅的樣子。他忍了又忍，才勉強把笑聲憋回肚子里，用平靜的聲音和趙默說︰「沒事，反正都炖了，不吃也是浪費。」
「不行不行！」趙默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就差沒把手也跟著一塊左右擺了。他把掉在桌子中間的筷子撿起來，一邊夾一塊排骨放進三娃碗里，一邊沖蔣雲軒說︰「這麼貴的狗肉也忒嚇人了，比唐僧肉還稀奇啊！」
「人家養藏獒又不是專門為了殺著吃肉的。」趙軍總算是從震驚里回過神兒了，沖趙默說了句，又忍不住看向蔣雲軒和他面前的那鍋狗肉，滿臉好奇地問他︰「蔣大哥，這真是中午你扔我家門口外面那只死藏獒炖的？藏獒真跟電視里講得那麼厲害啊？真的一只就能賣一百多萬？」
現在初中高中都講究要有優越的教學條件，不止一中里每個教室這兩年都安上了多媒體，連新建沒兩年的二中在每個教室里都有一台電視和多媒體。初中孩子膽子大又淘神兒，課間就鼓搗著用教室里的電視看電視節目。學校這方面管得不嚴，一般的電視台都能收到，電視劇、電影啥的也都能看。
趙軍在學校里有時候也跟著看兩眼電視，正好前陣子看過一個有關藏獒的節目，所以現在記得還很清楚。他原來還不相信一只狗就能值那麼多錢，現在听蔣大哥都這麼說，心里頭就有點信了。
怕真把這小哥倆嚇著，蔣雲軒逗得差不多了就適可而止，勾起嘴角笑著把砂鍋又推回桌子中間，對都直勾勾盯著他等他回答的趙軍和趙默說︰「藏獒確實值錢，血統越純、性情越凶悍忠誠就越有市場。不過我拖回來那只藏獒的肉太硬了，不好吃，我就直接找個地方給埋了。這鍋狗肉是我從飯店里買回來的，不貴，你們放心吃吧。」
「真的啊？」趙默不大敢相信，盯著砂鍋里油花花的肉塊不敢下筷子。他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狗肉，也不知道啥樣的狗才會肉硬不好吃，不過一想到那只嚇人的藏獒，他就會想起在葫蘆山上小泉邊差點被它咬死的場景，說什麼也不敢相信那麼凶悍的一只大家伙會變成眼前這個小鍋里的肉塊。
听到蔣雲軒這麼說，不僅是趙默，連趙軍也還是不敢下筷子。他雖然聰明，比趙默這個大哥心眼兒多點，但是畢竟只是個初中生，對一鍋可能值一百多萬的肉也沒膽子下嘴吃。
「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蔣雲軒看著趙默的眼神很誠懇，讓人根本沒法懷疑他其實是在睜眼說瞎話，「我剛剛是逗你們玩的，一般人誰會吃藏獒肉啊！這個就是飯館里做的狗肉鍋，我在畜牧局胡同那邊買的。」
蔣雲軒沒有說出來的是他可不認為自己是一般人，沒有什麼是他不敢吃的。再說下午他在葫蘆山上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接到了戚家人打來的電話，沒想到戚家在商場上混的老三也來了這個山區小縣城，不僅不要藏獒的賠償，還約他晚上一起吃個飯說要帶佷子來賠禮道歉。
不管電話里那個斯文男人聲音如何懇切，蔣雲軒都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可不想為了應付一個戚家的狐狸而放棄和小默他們兄弟三個一起吃狗肉。人家免費送上門的狗肉，不吃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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