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的家,位居這座城市最為繁華的地區。那段路,有一個好听的名字,叫「ax」。據說,是一個資產過億的老板為了紀念自己逝去的愛妻,以愛妻名字的拼音作為繁華路段的名字。
很是感動。有錢人,就是這般的不一樣。
四十層的高樓,抬眼一望,只聳入雲霄。掂量了下手中剛去超市買來的蔬菜和肉類,頓時滿意地笑了笑。電梯。摁下向上的按鈕。第四十樓。會等待十幾分鐘。因為,期間總有很多的人走出他所乘的電梯。
「喲,七生老師,又買菜回家了啊!」
「嘖嘖,真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啊!」
「七生老師沒事時來我家玩吧,順便也給我家的孩子補補課呢!」
……
他會遇到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他們熱情友好、喜笑相迎地對待他,這讓他覺得存在于城市中的人都是善良美好的。城市的一端——那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逆巷。
只是城市書目缺少的一頁,有一天,會有它存在的價值。
第四十樓到了。電梯「叮」的一聲。七生提著塑料袋走了出去。熟練地從褲兜里掏出鑰匙,旋轉,門輕輕地打開。
「媽,我回來了。」七生叫道。
「是生兒嗎?」七母一直都是這樣叫自己的兒子。
「媽,小心,不是讓你不要弄這些雜活嗎?」七生急忙扶住母親,將她手中的抹布放下,不斷埋怨道。
七母淡淡的笑著,滿臉慈母的姿態,邊說邊用手撫模七生的臉頰,「媽看得見,是看得見的。不用擔心。」
「媽——」七生看著母親暗淡無光的雙眼,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這雙曾經那麼美麗炯炯有神的眼楮,幾何時,已轉變成如今模樣。
七生記得,母親的雙眼是在他念高中的時候失去光明的。那一年,他高三。居住在城外的鎮里。和同班同學阿茲打架。母親趕到時,七生佔了上風。但是母親並沒有詢問七生有沒有受傷之類的話,而是伸手,給了七生一記耳光。
那一年的七生,瘦弱身材,卻贏得那場爭斗的勝利。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阿茲花錢收買了一群混混,在放學時攔住七生。城南的大街,是七生記憶里模糊的光影。一群人蜂擁而至,再見七生,卻是渾身是血地躺在地面。見狀的混混,慌亂中選擇了逃離。只留下阿茲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只字未語,瞠目結舌。
母親剛從超市回來,不經意間听到相識的人說七生受傷了,還躺在大街上呢!
母親瘋狂地往前奔去,雙手用力地推開攔住她前行的人群,那一地明晃晃的鮮血,灼傷了她的雙眼。她嚎啕大哭,一怒之下,將手中的菜籃竭盡全力地向阿茲砸去。
深紅色的鮮血,嘩啦啦地從阿茲的額頭沿襲著鼻翼流落下來。後來診治的時候,被醫生縫了十幾針。七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手骨折,上了膏藥。
母親被送到警局問話,做了筆錄,晚上的時候才出現在七生的視野。
或許你會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輕易地過去了,但是事情總是在一個人的始料未及中,洶涌發生。
阿茲的父親找了一通幫手,直接撞開七生的家,能砸的都砸碎,不能砸的,就紛紛吐口唾沫,在上面踩上幾腳。那天七生不在,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家。母親執拗不過阿茲的父親,緊緊地抱住他的大腿,卑微而連續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阿茲的父親是性情中人,用情做事,一旦慍怒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他一把扯住母親的頭發,「賤女人,敢傷我的兒子!」說完,手一甩開,母親硬生生地砸在一邊的石桌上。頭顱砸開了一個大口子,比阿茲的傷口還要大些。
醫生說,「這道傷口會給你母親留下後遺癥。」
七生問,「後遺癥會是什麼?」
「致盲。」醫生簡短的話語,瞬間使得七生崩潰至極。
後來阿茲父親做出的過錯,理應受到了警局的處理。賠了十幾萬塊錢。並在牢里待了幾個月。傷愈中的母親帶著七生離開了那座小鎮,搬進了城市。
四十層的高樓。聳入雲霄。因為太高,沒人住,價格稍微昂貴些,但還能支付得起。
——這就是七生記憶里的故事。
——此生都不敢再去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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