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蓓走過去蹲,將書包撿起來抱在懷里。「媽,我會去的。」她一字一句地說著,仿佛已下定了決心,任何人也無法說動。
「我不準你去,不準你去!」母親突然發狂似的將桌面的碎紙攪得漫天皆是。紀小蓓抬起頭,有幾張小碎紙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臉上,她鼻尖一酸,心中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傷口,正無聲無息地流淌著鮮血。她听見那些傷口在悲愴地嗚咽,看見那些血盆大口的血線,正無恥地嘲笑著她。她晴天般的世界,驟然間變得傾盆大雨以及雷鳴電閃。她的世界在天翻地覆地毀滅,然後一汪漫天的血河,鋪天蓋地地席卷她的生命和靈魂。
「啊——」紀小蓓甩著頭,腦袋一片渾濁。「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她沖上前去,握住剪刀,用力地插在桌面。
一下。兩下……
她在發泄著。漫無目的地悲痛著。
母親平靜地看著她,任由她將木桌剁得一片坑窪。在母親將整個目光放在紀小蓓身上的時候,紀小蓓突然暈紅著雙眼,緊握著剪刀對著母親,「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把我一刀捅死算了!」母親微微地閉上雙眼,不急不緩地說。
當——
剪刀從紀小蓓的手中滑落在地,她雙目怔怔地盯著母親,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我寧願傷害這個世界所有的人,我也不會去傷害你半分,因為你是我的母親,你是我這個世界里唯一的親人。」她一字一句地說完,轉身往屋外走去。
躲在牆角的黑貓突然躥出來,一躍,便跳到紀小蓓的懷里。
「乖乖,你也是我世界里的親人。」她淡淡地笑著,像是用力很大的力氣才將嘴唇的弧度撕扯大似的。
紀小蓓離開後。母親輕輕地張開雙眼。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她默默地留下了眼淚。從紀小蓓剛一開始進來的時刻,她的右手一直緊緊地握著。
她緊握著從通知單剪下的一小塊紙張。那上面印著的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這是她內心暗藏經年的秘密。
小紙張已經被汗水浸濕。
字跡模糊不清。但還是能清晰的看見上面的三個黑體字。
唐以晨。
唐。以。晨。
68
濃色的黑夜。紀小蓓抱著黑貓漫無目的地往前行走。頭「咯 」一聲。撞到了人。
「紀小蓓,怎麼了,不高興嗎?」井澤一把扶住她的身體,才避免摔倒在地。
「井澤?」紀小蓓抬起頭,沖他傻笑,「是啊,一點也不高興。」
「我倒是要看看是誰欺負我家紀小蓓了啊,嗯啊,是誰,報上名來!」井澤插著腰,沖著逆巷四周吼道。
「誰是你家的啊?」
「紀小蓓這個人啊!」
「就知道亂說。」
「嘿嘿,小時候不是說過要嫁給我的嗎?喲,不許反悔。」井澤伸出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鼻子。
「那是小時候的事啦。不算不算。」紀小蓓搖著頭。「對了,這大晚上的,你閑著沒事出來干嘛?」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剛好出來兜兜風,賞賞月。」井澤痴笑著。「嘿,紀小蓓,听說你要去參加面試對吧?」
「嗯,然後呢?」紀小蓓眨巴著眼楮,靜等他的下文。她知道,只要是他感興趣的,他總會給出一份驚喜。
「哎呀,又是這麼平靜,能不能在我每次要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給點反應好不好?」井澤對她的回應已是習慣了,但他還是要去奢望紀小蓓不再這麼的冷漠。
「那是不是接下來我要說,‘哇,井澤,我好期待好忐忑,你接下來究竟會給什麼驚喜呢?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在無止盡地等候啊!’」紀小蓓似懂非懂地看著他,說出的話瞬間將他雷住。
「天殺的,紀小蓓,從你嘴中說出的話怎麼這般沒感覺,听著別扭死了。」井澤說,「我給你做了一件衣裳,希望你面試的時候能月兌穎而出吧!」
「謝謝。」
「啊呀,不要這麼客氣,紀小蓓,走,去我店里試試衣裳看合不合身。」
「嗯。」
——井澤,謝謝你。謝謝有你在我的身邊,替我彌補溫暖與愛的空缺。若是沒有你的存在,我想我的這個人生並不完美。
——井澤,謝謝你。給了我生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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