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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世上存有這樣一片沼澤,深不見底,一旦涉入,則一命嗚呼。當紀小蓓捂著膝蓋上不斷流血的傷口時,恨不得那片沼澤立即出現在眼前,而後她要將唐玲不留情地推在里面,永遠不見天日。
可唐玲卻不這麼想,她想得倒是很現實。原本計劃好只要紀小蓓從t台上摔下去,落得個腿殘即可,誰知她福大命大,竟只是擦破了點皮,啥事都沒有。
因為現場出了點狀況,所以t台秀暫時告停。「你說你這人干什麼啊?」顧安言沖唐玲罵道。
「誰讓這鞋子的鞋跟這麼長。」唐玲嘟嘴不滿道。
「明顯就是故意的。」他毫不留情地削她面子。
「故意?」她輕哼了聲,「我說顧大少爺,你哪只眼楮看見我故意的啊,我沒事找事干啊,而且我自己都有傷呢!」說完不忘繼續說,「難道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啊?」
「你給我小心點!」顧安言不想再搭理,轉身小心翼翼地替紀小蓓包扎好傷口。還好只是擦破了皮,不礙事。
「唐以晨,這你看到了吧,我就說她們之間的矛盾特別的大,你還不相信呢!這不,明顯擺著是你女兒故意的,外人都能看出。」徐麗麗輕笑,「她這點小伎倆,雞毛蒜皮,小把戲。」
「對對,我那女兒的餿主意在您大人面前,簡直是無法相比了。」他說。
「喂,你說你這什麼意思,拿你女兒和我相比,嘖嘖,難道說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個滿懷心機的人啊!」她嗔怒。
「我可沒這麼想,是你自己說的。」他伸出手揉弄她的頭發。
一星期過去。唐玲在逛街的時候接到韓一的來電。韓一說,「唐玲,能不能到旅館來一趟呢?」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對于韓一,唐玲的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奇怪,從來沒有過的。
「嗯。」听筒里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當唐玲走進韓一的房間時,有瞬間的震撼。韓一蜷縮著身體,無比難受地躺在地面。藥片灑了一地,白的,黃的,紅的。「韓一!」她扔下挎包,輕輕地扶起他。
「唐玲嗎?」韓一疼得緊蹙眉頭,眼楮半睜半閉。
「嗯。你先別說話,我這就帶你去醫院。」她默默的心疼。
「唐玲,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世上,我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你別說話,馬上就到醫院了。」
後來,醫生說韓一的病情越來越惡化了,必須得住院觀察才行。韓一無望地躺在病床上,他有多麼希望命運能再給他一次活著的機會,因為他剛喜歡上一個女生,剛得到一次愛的希望,他不願意就這麼隨時間隨病情逐漸消亡而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生病嗎?」他虛弱地看著她說。
「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這是唐玲有史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充滿關愛。
「在這里,我只認識你。我願意把自己的故事說給你听。」
「為什麼?」
「因為你是一個好女孩。」
好女孩。好女孩?
唐玲听後,內心輕笑著,她會是一個好女孩嗎?她可不這麼認為。韓一並未留意到她的反應,便自顧自的敘述自己的小秘密。
「我出生在單親家庭,母親生我難產而死,父親為此認我惡魔。因為我的出生,使一個完整的家庭瞬間破滅。五歲後的每一天,父親開始酗酒、抽煙、賭博,每每從外面回來時,會將我關在房間,掏出從地攤上買的劣質大煙,毫不忌諱地點燃吮吸。我被迫緊縮牆角,呼吸滿屋子的濃濃煙味。我猜想,我的病,就從聞到煙味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萌發生芽。日後幾年,生活拮據,能吃飽飯已是最幸福的事了。但對于我來說,他讓我餓肚子去街頭要錢,掙到的錢都上交給他,而後才能吃得飯。直到十歲,我被他賣給一個年邁老人,他膝下無兒女,于是,我認他為第二個父親,開始另一段人生。」
「後來呢?」
「那時十歲已懂得很多,盡管我未曾念過書。好在父親年輕時玩轉音樂,留有吉他。于是,在他的淳淳教導下,我愛上音樂,並成為街頭賣唱者,掙點錢,足夠我們兩爺子生活。」
「那你親生父親呢?」她听得入迷,面頰已有微微潤濕。
「我親生父親?」他張嘴嘲笑,「他這個披著狼皮長著狼心狗肺的人,還會有好日子過嗎?後來我憑記憶回到他住的地方時,才知道,他早已不在世上了。」
韓一說到這里,言語雖硬,但他的雙眼已欺騙了自己,那里的脆弱,是掩蓋不住他內心的累累傷痕。她霎時發現,自己正潛移默化地走進他的人生,包括他的心。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正在他的身上逐一體現。
「你父親怎麼了?」
「他不是我父親!」韓一的語氣顯得激動,「他從我出生的那刻起,就不配做我的父親,我永遠都不會承認我有過這樣的父親。」
「韓一,別這樣。」她按住他的身體,讓他平緩下來。「好吧,他不是你的父親,那他為什麼不在世上了呢?」
韓一閉目,眉頭緊蹙。看得出來,這是他意識里最為痛苦的記憶。「我問過街頭鄰居,他們說,那個男人,因為逃債,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吃安眠藥死了。」他的手指開始攥緊,「你說他死得怎麼這麼輕松,他就應該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韓一,那你現在的父親呢?而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里?」
「你听說過父債子還嗎?他死了,那群人就千方百計尋找我。他們找到我住的地方時,我正好在街頭賣唱。父親一人在家,無法對抗那麼多人。他們打算在父親身上打主意,誰知噩耗降臨,父親驚嚇過度,睜眼而亡。你說這人的命運怎麼就那般脆弱不堪呢?」
「韓一,我要你好好的,別對生命產生放棄的希望。」
「我並沒有對命運投降,是命運已經對我放棄了拯救的機會。我知道我離死亡不遠了,終有一天,終有那麼一刻,我也會像那個男人,像我的父親,我的母親,睜眼,亦或是閉眼而亡。我只是這個世界匆匆而過的過客,留下的只有一點藏在腦海里的歌聲,一旦時間久了,什麼都會忘記。直至一干二淨。」
「我不會的。」
「唐玲。」
「你是個出色的音樂家。你應該有一個更美的故事,而不是一生都游離你那淒慘悲哀的童年。」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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