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這幾分素淨,方才喚醒了他理智一般。
楊岸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在蔣心悠詫異的目光下方才察覺自己的失態,掩嘴輕咳一聲,卻听蔣心悠用心音道︰「我突然發現我們這個計劃是有紕漏的。」
「什麼?」
「你娶的明明是竹心,揭開蓋頭看見的人卻是我,還甘願同我喝下合巹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竹心只是個幌子,實際上你是真搶了我,想要霸佔我為妻呢!」
楊岸知道蔣心悠這說的是玩笑話,但蔣心悠卻依舊一本正經的說道︰「還好夜月法力恢復的事沒人知道,不然還真不好敷衍過去。回頭我再令他服下一記軟筋散,這才你搶了我,才能順理成章不是麼?」
楊岸微眯著眼楮打量著她,雖說蔣心悠是在同他商議,但他反而覺得這是蔣心悠一早就計劃好了的。
待蔣心悠起身走到桌旁,正欲去拿酒杯之時,楊岸卻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問你,你同夜月成親之後,可有想過再次見到林皓白時,怎麼同他交代麼?」
蔣心悠微微一愣,沒料到楊岸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還是在這個時候,不禁一時啞然。
她緊咬著雙唇微微垂下眼眸,似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已經見過他了,但他……但他似乎還被長老會牽制手中。我擔心他將是長老會手中最後一張王牌,所以此次才必須接你之手除掉長老會……至于解釋和交代……不是不曾喜歡過他,只是那份感情之中包含著太多的算計和恩怨糾葛,我已經不想回想過去的事。就當自己已死過一次,此生……算是重獲新生吧……」
「當真可以如此坦蕩?」
「當然不能了。」蔣心悠苦笑著搖頭,望向楊岸深邃的黑眸,「只是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了。再者……那日我見他,察覺他的神色有幾分不對,而那眼神我又好似在哪里見過……目空一切的模樣,他似乎……也不是原來的他了……」
說罷,蔣心悠便輕輕拂去楊岸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依舊用心語道︰「喝了這杯酒,就讓我們將前程往事盡忘吧!」
說得如此輕松,可想忘的事,真的就忘的了嗎?
***
竹心醒來時已是傍晚,烏雲壓著深藍似海的天際,窗外的夜色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
遠遠的,她看見侍女們正在拆紅綢,將一段又一段的素縞換上屋檐,心頭不禁猛然一跳,這才意識到計劃中該發生的事,全都發生了!
「他在哪兒?」
竹心啞著嗓子問,這時守在床邊的爾雅才俯身扶起她來,低聲回道︰「王已經被安置在靈堂。」
靈堂這一詞,多听一遍都能觸動她脆弱的神經。
竹心渾身顫了顫,就著爾雅的手下了床。
她揉了揉發疼的後腦勺,這才發現自己的頭上還纏著繃帶,心里又慌又亂。
蔣心悠下手的力度對她來說是極重的,曾經她不曾懷疑,如今竹心卻慌了神,甚至分不清蔣心悠是真想殺人,還是如之前所說的那般做戲。
轉眼之間,屋外的紅燈艷彩全都被一片沉重的白色所籠罩,隱隱約約可以听見從前廳傳來的哭喊聲,爾雅扶著她的胳膊,靠近她耳邊輕聲道︰「主子莫要慌,花神大人留下了一支發簪給您,說解藥就在發簪的珠簾之中。奴婢也親自試探過,王暈厥的時候氣息猶在,過了一會兒方才閉塞,那口氣如今應該仍含在王口內,王並非真的死……」
听爾雅如此一說,竹心緊張的心情才稍稍得到放松。但走到靈堂時,看見楊岸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又不由的悲從心來。
腦子里不由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昨晚到今早,楊岸對她交代的話,竹心深深吸了口氣,換上與曾經不同的氣質和態度,緩緩轉身,面向眾人說道︰「王此次遇害乃是遭了奸人暗算,內部切不可因此大亂。」
昨晚的婚宴剛結束不久,大部分部族賓客還未返回屬地,就收到了王遇害的消息。
此時此刻,站在大廳之內的多半是昨晚參加婚宴的賓客,另一部分則是禁衛軍。
盡管楊岸已經假死多時,但因為有禁衛軍的守護,才未有人敢貿然逼宮,這反而給了竹心機會。
如今,她手持令牌直面眾人,臉上絲毫沒有膽怯之色,按照楊岸之前交代的話一字一句月兌開而出︰「在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任何人不許輕舉妄動,更不可將王入葬。若違此令,格殺勿論!」
清潤的嗓音回蕩在素縞高掛的大殿內,就連那些原本低低嗚嗚的抽泣聲也被震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竹心竟然手持妖界令牌,更不敢相信她毫不猶豫的說出這番話!甚至在那一刻,不少人心中閃過了可怕的念頭,他們不由懷疑這一切會不會就是竹心策劃的!
然而此時竹心剛剛蘇醒,頭重腳輕,身形不穩。
殿外恰吹來一陣寒風,她便身形不穩的晃動了幾下,方才穩穩扶住爾雅的手站定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