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一笑,遠比她想象中還要平和。
「公主……不怨老生?」
「怨。但事已定局,我怨又有何用?」
說著,她便自心尖拉出最後一道符紙,捂著胸口,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姥姥,事到如今,我已怨不動,恨不動,也愛不動了……就這樣吧,只要他好就成了。只要……只要他好好活著,我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她搖搖欲墜的起身,紅光自指尖傳出。
轉眼之間,胸間的傷口便愈合,卻依舊是滿額冷汗,就連額間的龍紋印都淡了幾分,像是受了重創,叫人看著都不由生出憐惜來。
「我走了,姥姥……好好保重……」
她淒然笑著,便轉身離去。
好似離開的不過這寂寥冷清的天河,而是過往那糾纏不斷的情愛。
她走了,便再也不恨了,也再也不愛了。
只是那抹紅影自天河消失之時,被她扔入天河的東西一一浮出水面,重新裝回河邊那一口木箱。
數中的妖物訝然震驚,方才看見身旁的星石上化出一道人形來。
白衣飄渺,衣袂飛決。
「戰佛……」
是了。
從那天以後,人人都叫他戰佛。
再沒有人叫過他玄冥,亦沒有人叫過他夜墨。
更沒有那輕輕柔柔的語調呢喃著他的名字,在那漫漫無盡的長夜叫他安心入眠。
騰衣起步,已落于岸邊,素手闔上箱蓋,听身後蒼老的聲音顫抖不止的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一定不會忘了朝陽的!您怎麼可能忘了她呢,她可是您心尖尖上最重要的人了啊!」
「我忘了。」
他清冷開口,身後的聲音也頓時止住。
他是真的忘了,可如今卻想記起那點點滴滴來。
將她心心念念的過往收回心中,看看這萬丈紅塵中,他們的愛究竟有多深,多重。
「是老生的錯……若老生早日說出這些來,您和公主也不會受今日之苦……是老生的錯……老生的錯啊……」
那悔撼的聲音終是在一陣急速的寒風中消散無蹤。
他回眸之時,那生于天河旁的萬年古樹竟在一瞬間枯萎,化作灰燼,隨風而逝,只余下最後一句傳入耳畔︰「這是你們初初相識的地方,下一處,公主一定會去冥界……您若還有那麼一絲顧及她,便去尋她吧……」
早已沒了七情六欲的心根本不知顧及是何意,但他還是去了,依舊隱著身形。
去的時候,她已坐于三生石旁,一手撫模著石上的名字,一手端著孟婆湯,仰面飲下。
「不是說著孟婆湯飲下後,前塵舊事皆可忘嗎?怎麼我什麼都忘不了,有些事還越發清晰了呢?」
她笑著哭著看著身旁的墨衣男子,那張英俊的臉上已生出一絲憐惜和悲慟。
「公主法力非凡,這孟婆湯于您無用。」
「是嗎?那就再喝幾碗吧。挺苦的。可是苦了,心就沒這般痛了……真的就沒這般痛了……」
說罷,她便又端起一碗飲下,就連素來傳聞無心無情的孟婆也暗暗抹了抹眼淚,也不知是為誰留的,竟叫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