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靳梓汐便伸手指向一同趕來的三少江齊天︰「既然如今是三少當家,梓汐便要好好問問,為什麼四少身邊如今只有綿心和青木兩個奴才,原先跟在四少身邊的奴才都到哪里去了!」
聞言,江齊天不由一怔。
靳梓汐未入侯府之前,他也打听過她的身份,覺得窮人家出來的女人,定是個軟柿子,哪里知道她如此強硬!
早上本也見識過了,還以為是個窮鄉僻壤的叼婦,沒想到這靳梓汐竟是沖著他來的,才進府一天便尋著機會告他的狀!
江齊天別的想不到,只以為是綿心在靳梓汐面前說了他的壞話,這時也是滿臉怒火,心想這靳梓汐剛入侯府,頂多只有吳婉月給她撐腰,便理直氣壯的說道︰「前些日子大哥大婚,各房的丫鬟奴才都有被撥走一些,如今你同四弟成婚,丫鬟奴才也都去伺候你們了,哪里有少的?!」
「是嗎?那怎麼現在後院就只有綿心和青木兩人,追著我和四少出來?別的人了,都死哪兒去了!」
「你!禽擇良木而棲,難道那些奴才不願跟著四弟,都要來問我的不是?!」
「呵,照三少這麼說,管不好手下的奴才,倒是我們的錯了!」
眼見著江齊天還要繼續爭辯下去,突然一襲紫袍出現在靳梓汐眼前。
江少卿伸手將江齊天擋在身後,眸光含笑,溫文無害的輕聲問她︰「依弟妹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才好?是該將曾經背棄舊主的奴才全都找回來,還是另安排新人來伺候?」
靳梓汐皺了皺眉,其實她巴不得留在後院的人越少越好,人多了,難免會有幾個不忠心的,最怕就是侯夫人趁此機會安插奸細在里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江少卿這番話反而提醒了她,她只不過是想告訴侯爺,江離雲落水的事不是她一人之過,可如今看來,若是繼續說下去,恐怕最後掉入陷阱的會是她。
靳梓汐一邊起身,一邊從侯爺手中扶回江離雲,淡淡看向江少卿︰「不勞大少費心,與其用那些背棄舊主的奴才,倒不如用些新人,午後我自會去挑選奴才。」
說完,她便轉而看向侯爺︰「沒有照顧好少爺,是媳婦的不是,但希望侯爺明白,媳婦若真對不住少爺,現下也不會落得如此狼狽。」
她想也沒想就跳入水中,不像綿心和青木一樣只會大呼小叫的叫人來幫忙,也不想吳婉月那樣顧忌著自己的身份,在一旁干著急,更不像侯爺一樣,只會在出了事之後訓斥她。
她做了一個人該做的事,而其他人呢,反而推卸責任。
這侯府,呵,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靳梓汐也不怕得罪人,她的任務只是保護好江離雲,其他事她也沒功夫管,說完這些話便拉著江離雲走了,听侯夫人在身後冷哼了一句︰「沒規矩的賤人!」靳梓汐也沒有半點生氣。
不是說侯夫人最深藏不露嗎?
如今她不是也被她逼著露出了狐狸尾巴嗎?
靳梓汐倒要好好看看,這侯府里的人,一個個究竟都長著什麼嘴臉!
回到後院後,靳梓汐便立即讓綿心準備干淨衣物給江離雲換上。
許是被之前的場景嚇到了,江離雲這會兒一直躲在被子里發抖,靳梓汐和綿心兩個人動手,才勉強幫他換上了衣物,累得一身是汗。
回眸之時,卻見侯爺站在門口,綿心連忙施禮,靳梓汐只是微微一怔,正欲施禮時,侯爺卻揮揮墨袍︰「免了吧。綿心,你去看看姜湯熬好了沒有,熬好了就立即端進來給你們少爺服用。」
「是。」
靳梓汐知道侯爺是真關心江離雲,可有時候難免關心則亂,他對兒子的關心也算是極為隱忍,若不是今日江離雲落水,想必侯爺也不會親自來後院看他。
如今綿心走了,靳梓汐給江離雲牽了牽被子,侯爺也坐在了榻邊,看著一直不停發抖的江離雲,長長嘆了口氣︰「我以為我已經夠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讓這孩子遭了毒手……」
說罷,他便冷靜抬眸,銳利的眸光看向靳梓汐︰「你應該不是吳家的旁親吧?」
靳梓汐微微一愣,也不知侯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她的身份的,然而這時侯爺卻道︰「不管你是誰,我瞧著你對離雲倒是真心。記著,凡事切莫太過心急,你今天做得太過了,下次我再訓斥你什麼,你就別還嘴了。」
听了這話,靳梓汐方才恍然,侯爺的意思竟然是想讓她遮蓋鋒芒,消除侯夫人等人對她的戒備。
他明面上是在訓斥她,實際上卻是在保護她。
今天這麼一鬧,日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盯著她,有多少把刀子對著她。
這些靳梓汐都明白。
只是,她心里卻有著和侯爺不同的打算。
「我只是想殺雞給猴看,順便看看到底哪些人心懷不軌。」
靳梓汐淡淡說著,侯爺也點了點頭︰「人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你若是覺著自己這麼做的同時,還能護離雲周全,我也就不攔你。若是你真護得了他,哪怕他瘋傻一輩子,這侯爺之位傳給他也無妨。」
這句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可惜,在靳梓汐看來,卻不值一提。
江離雲一直痴傻下去,即便當了侯爺,也侯府也是她主事。
老侯爺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靳梓汐何曾在乎過地位和榮耀。
「五小姐今早遞給我一張紙條,說只要護得了四少,便贈我黃金萬兩。侯爺,我已經將那紙條毀了,您,還要同我說什麼嗎?」
聞言,老侯爺不禁好奇的看向靳梓汐。
他知道這個入門的新媳婦不是普通人,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是一個全然不愛名利和地位的普通人。
難道這一切,她都有了嗎?
「老朽听聞,當年君家出了一位世子名為君狂,娶了道派白家的女兒白如煙,兩人也是響當當的大人物,一身絕世道術,有能力問鼎天下,卻無心天下,直到他們的兒子一統三國,兩人方才被封為太上皇和皇太後,卻依舊在外逍遙自在……莫非,姑娘與君家和白家有關?」
靳梓汐微微一笑,也不怕在這個時候同侯爺攤牌,她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便說出真實身份也無妨。
「硬要說關系,也只有這麼一絲絲的關系,我和君家、白家沒有血緣的,老侯爺不必多慮。」
听了這話,侯爺便緩緩點頭︰「老朽明白了,這麼說來,這門親事倒是老朽高攀了,難怪姑娘你什麼都不要,只是我這孩子……他……罷了,不管姑娘想做什麼,以老朽的能力也是攔不住的,只希望姑娘能在離雲身邊多陪伴些時日,莫讓他再遭毒手。如此,老朽也就心安了。」
看著侯爺默然起身,緩緩離去的背影,靳梓汐只覺心頭一緊。
天下父母心,這老侯爺對江離雲倒真是一位慈父,為了保護他,免他遭人毒手,才任由其他人在侯府為所欲為,因為他知道,只有他不管江離雲,才能給江離雲留下一線生機。
只是,剛剛那番話說穿之後,侯爺原本是將她當兒媳婦看待,如今反倒生疏起來。
她知道侯爺對她有所顧忌,以為她入侯門必定有所圖,恐怕,老侯爺也不知道江離雲攬月公子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入侯門,就是為了護江離雲周全,並未作他想。
「侯爺。」
想到此處,靳梓汐便緩緩走了出去。
她自幼就沒有父親,不知道有父親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可看到侯爺這般,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就算,只是給他一個安慰也好。
「我會留在侯府,直到他好為止。」
老侯爺回眸之時,便听靳梓汐緩緩說出這番話。
她淡淡笑著,哪怕已是春末時節,那臉上也洋溢著春光的明媚。
真是世間難得的奇女子啊!
如果離雲還好好的,怕也會喜歡這樣的姑娘……
老侯爺靜靜想著,還之一笑,點了點頭之後,便離開了後院。
當初那麼早就給離雲定親,是因為離雲那孩子和婉月有緣,兩人自幼便暗生情愫。
他不能和離雲的母親長相廝守,便想著讓兒子隨心所欲,同真正喜歡的女孩結為夫妻。
可如今看來,即便他明知道婉月嫁給少卿是為了離雲,但這靳梓汐看著,更像是他們侯府的媳婦,侯府的主人……
離雲啊離雲,你快些好起來,告訴我這個當爹的,究竟是我看錯了,還是當初的親事定錯了……這麼好的姑娘,你若好起來,你們倆兒就可以名正言順在一塊兒了,你若不好,怕是要耽誤人家一輩子……
哎,罷了罷了,你若不好,這侯府也是你的,這媳婦我也就認了。
即便是她當家,只要她不棄了你,你也算是一世無憂了。
※※※
送走了老侯爺,綿心沒多久便端來了姜湯,說大夫已經在外面候著了,要不要傳進來給四少看看。
靳梓汐點了點頭,喂江離雲喝下姜湯之後,便傳了大夫進來,在一旁靜靜候著。
不是靳梓汐對自己的醫術沒信心,只是這江離雲傻得突然。
以靳梓汐對攬月公子的了解,即便掉落山崖,也有不少保命的招式和方法,說他摔傷了頭部,靳梓汐根本就不信,雖然江離雲頭部的確有受傷的跡象,但內里卻並無淤血,脈相也十分正常,按理說根本就不可能痴傻。
這時,大夫來幫江離雲診脈時,靳梓汐就順便問了問他頭部的傷,哪知大夫此時卻說得頭頭是道︰「四少顱內血瘀成疾,想要治好此疾,並非難事,卻也不是易事。」
靳梓汐微微一愣︰「真的有淤血?」
「是。」
那怎麼她沒探出來?
大夫開了些活血化瘀的單子後便離開了,靳梓汐又去探了探江離雲的頭,淤血的確是有了,可這卻不是之前的淤血,而是剛剛新撞出來的,大夫沒理由看不出來,為什麼……
靳梓汐轉了轉眼眸,狠狠摁住了江離雲的肩膀︰「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如果跳入湖中就是為了撞傷自己的腦子,制造出來這樣的假象,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你知不知道吳婉月為了你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就算你裝瘋賣傻是為了調查別的事,也要考慮一邊的人,他們現在都很擔心你!」
靳梓汐終是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會兒江離雲正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手指,咬得皮破血流,滿嘴都是。
靳梓汐被這一幕嚇了一跳,連忙點住他的穴道,將他的手指扯出來。
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她心里竟然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平日里見過那麼多人做戲,唯獨江離雲她看不穿。
這會兒只能將他當小孩子一樣,輕拍著他的背部,哄他入睡︰「你若不好起來,我就必須一直留在這里。倒不是有什麼別的事要辦,只是……你們家的水深得很,我只怕自己日後月兌不了身……哎,算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反正以你的能力,即便把這天地都顛覆了,也有能力將它扳過來,不是嗎?」
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知道有關江離雲的事越多,她對他便越是同情,包括老侯爺……真不知道這人世間還有多少相愛不能相守的事,她還是終身都不要踫這情愛才好。
傍晚時分,綿心將晚膳送了進來,靳梓汐看了看那飯菜,倒沒什麼異常,就連綿心也頗為高興︰「好在今早少夫人吼了那麼一通,不然咱們這兒也不會有這麼好的飯菜。」
靳梓汐點了點頭︰「今晚就先用著這些,日後送來的都放在那兒,不用再管。」
「為什麼啊?難道少夫人想要自己備一個小廚房?其實備小廚房也沒什麼,只是我們現在人手不夠,下午的時候三少夫人倒是來傳了話,讓少夫人您去挑選奴才,但少夫人您一直陪在少爺身邊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