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晨風輕拂,松林深處,劍光滿天。
一道明如秋水的劍光,裹挾著黑衣的莫輕寒英挺的身姿,如游龍之勢輾轉騰挪,只听得劍聲颯颯,松針洋洋灑落。
晨風輕輕柔柔地吹拂過蘇子澈的臉頰,將她鬢邊碎發吹到臉上,癢癢的,幾根松針悠悠飄落,落在了她臉上,她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楮。
「少主,若是困了,便回房歇會兒吧。」莫輕寒收劍,隨手擦擦額上薄汗,走到蘇子澈身邊,隨意坐下,將劍放在身邊,單手撐地,身子微微後仰,靜靜看著她慵懶的睡顏。
蘇子澈哼了兩聲,小手趕蒼蠅似的揮了幾下,眼睫輕顫了顫,這才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瞅瞅自林間灑下的日光,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楮,坐了起來。
「少主,你不必每日陪我練劍的。」莫輕寒看她仍十分困倦,心有不忍,于是輕聲勸著,「回去睡會兒吧。」
蘇子澈本身是個十分懶散的人,練功從來不知刻苦為何物,莫輕寒天分遠不如她,偏又肩負著保護她的重任,無形之中,莫輕寒心中便有了莫大的壓力,尤其她日前為他擋劍,身受重傷,莫輕寒感動之余,不免深深自責,只有倍加刻苦,努力使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層樓,才不負了主人重托、少主深情。
這些日子,莫輕寒練功越發勤奮,三更起五更眠,蘇子澈知道他心里自責,怕他急于求成出了什麼岔子,便陪著他早起晚睡。
「我沒事,你繼續,不用管我。」蘇子澈說著,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皮子也越來越沉重,上下眼皮直打架,怎麼著都睜不開了。
莫輕寒心里暖暖的,少主都這麼困了,還強忍著陪他。少主最是貪睡貪玩,能讓她作出那麼大的犧牲的,當世唯他而已!
眼看著蘇子澈勉強坐起來的身子搖搖欲墜,莫輕寒忙將手伸到她背後,先是輕輕托住,再緩緩往下放,他自己坐在一棵大松樹下,背倚著松樹粗壯的樹干,將蘇子澈的上半身抱在懷里。
看著在他懷中沉入夢鄉的蘇子澈,莫輕寒的思緒又飄遠了。
十三年了,她早已習慣了他的懷抱,他也早已習慣了隨時隨地抱她入眠,只要她累了,他便是他的坐騎,她困了,他便是她的床榻,她生氣了,他便是她的出氣筒……只要她有需要,他二話不說便會為她去做。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懷里嬌軟的身子完全放松,毫不設防,在他懷里,她向來是全身心地舒展松弛著,她不用擔心任何事,有他在的地方,她總是能得到滿滿的安全感。
那嬌柔的睡顏恬靜動人,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卷卷翹翹的,在她白皙細女敕的眼瞼下打上兩片陰影。她的小臉粉女敕粉女敕的,臉頰上兩片淺淺的紅暈,更給她增添了幾分動人的風致。瑤鼻小巧秀氣,鼻翼隨著呼吸微微翕張,看起來十分可愛。
莫輕寒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蘇子澈的唇上。那兩片唇厚薄適中,如玫瑰花瓣一般,紅潤豐澤,勾出一個動人的弧度。
蘇子澈實在是個很不顧形象的人,睡覺的時候經常會留口水,尤其是這麼半躺半睡,睡姿本就不正確,口水留得也越發酣暢淋灕。
莫輕寒看著蘇子澈嘴角亮晶晶的口水,冷漠的面容緩和了不少,清寒如星的眸中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伸拇指輕輕給她揩去口水,無聲地笑了。
那手指觸到柔軟溫熱的唇,立時使他如遭電擊,心頭猛然一顫,那壓抑了許多年的感情倏地如火山爆發一般,強烈地噴涌而出,那個他不敢想的想法,嗖的一下竄上了腦門,充斥了他頭腦的每一分每一寸,叫囂著盤踞了他所有的思想與意識。
愛……
這就是愛,怎麼也壓不住的愛!
他知道,他愛她,但他更知道,他配不上她!
所有,他不敢想,不敢愛,努力克制著滿腔如潮愛意,克制著那些不該有的非分之想,強迫自己安于貼身護衛的身份,不去理會那些會褻瀆她的想法。
可愛這種東西,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住的,就像彈簧一樣,能壓得了一時,卻壓不了一世,並且強壓下去之後,反彈的力道會更大,再想壓制,也就越發困難了。
莫輕寒垂首,痴痴望著面前的佳人心中不可遏止地絞痛著。
雲與泥的距離,要怎樣才能消除?他,終究不是那個能與她並肩的人!他,終究只能站在她身後一步之處,默默看著她笑,看著她鬧,看著她悲歡喜怒……
一步,僅僅一步,可,就是那麼一步,他卻永遠也跨越不了!十三年,他從來都是站在她身後一步之處,今後,他還將站在她身後,這一步的距離,非但沒有縮短的那一天,反倒會越來越長!
想著,心越發疼了,而懷中那張沉靜的睡顏,便是他心痛的根源。
莫輕寒就這麼看著,不發一言,他的坐姿沒有一絲改變,若不是晨風揚起他的發,他便如一尊雕塑一般。
看著,想著,出神著,思緒飄啊飄搖啊搖,後來,他眼里只剩下那張嬌女敕如花的睡顏,再後來,他只能看見那兩片玫瑰花瓣一般的紅唇。
蘇子澈不知夢見了什麼好吃的,下意識咂動了一下嘴巴,兩片紅潤的唇開合了幾下,微微張著,然後定住不動了。
莫輕寒腦中霍的竄出一把火苗,將他所有的克制盡數燃為灰燼,一瞬間,他滿心滿眼只有那張紅唇,像針戳破氣球似的,那翕動的紅唇一下子將他禁錮在心底最深處的**挑起了,下意識的,他向那夢里都強忍著不敢出現的櫻唇靠近。
近了,更近了,一陣柔軟溫熱的感覺傳來,他知道,他微涼的唇接觸到了她的唇……
兩唇相接,他反倒不敢動了,所有的渴望在這一瞬間冰凍住了,理智一下子又回到了他頭腦中,他瞬間清醒過來,頓時全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