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喝足了,又休息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蘇子澈精力恢復了些,便急著趕回去。她如今知道了救哥哥的法子,哪還能沉得住氣,巴不得插上翅膀飛呢!
蘇子澈將腳伸出來,對著日光曬干,愁眉苦臉道︰「要是輕寒在就好了!」還附帶一聲長嘆以示遺憾。她的腳本就慘不忍睹,在水里泡了這麼久,肯定爛糟糟的沒法看了。
「姐姐!」燕天三有些惱了,俊俏的女圭女圭臉漲紅了,斜著眼楮瞪著她,什麼叫「要是輕寒在就好了」?他在就不好了?
察覺到燕天三的不悅,蘇子澈好笑地點了他額頭一下,耐著性子解釋︰「我的腳底全是水泡,要是輕寒在,他會給我上藥包扎,現在可好,疼死了!」
一听蘇子澈說腳底全是水泡,燕天三立時急了,臉上的怒意瞬間被焦急取代,挺拔的身子毫不猶豫向蘇子澈探來。
「我看看!」燕天三說著,傾身上前,伸手就要捉蘇子澈的玉足。
「男女有別哎!」蘇子澈揚聲叫了一聲,雙腳一縮,雙手往後一撐,整個身子都向後退了尺許,頓時讓燕天三撲了個空。
「看都看到了,現在才知道躲啊!你的輕寒能不踫到你就給你包扎上藥是吧?」燕天三白她一眼,哼!莫輕寒能踫,憑什麼他不能!
「那不一樣,輕寒跟我一起長大,一直都是他照顧我的!」蘇子澈瞪大了眼楮,一臉鄭重其事,「輕寒是我最重要的人!」
燕天三抓住蘇子澈雙腳的手一抖,身子微不可見地僵了一下,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收拾好了情緒,強扯出一個渾不在意的笑容,以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哦?最重要的人?比你哥哥還重要嗎?」。
她什麼都願意送給他,唯獨不願意給他那個桃木鐲,可見蘇子清在她心里是極其重要的,那麼,那個「最重要」的莫輕寒,究竟有多重要?
蘇子澈像是沒想到燕天三會這麼問,怔了一怔,垂下眼簾默不作聲地坐著。
燕天三雖是試探的話,但也沒打算她會回答,因此抓過她的腳仔細審視著,嘴里以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喃喃說道︰「他是跟你一起長大的,那我還是你弟弟呢!」
燕天三小心翼翼地扳過蘇子澈雙足,看到白皙粉女敕的足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天!都磨成這樣了,她怎麼不早說!一面暗自責怪自己方才只顧跟她賭氣,沒注意到她的不適。
「沒有哥哥,我會很難過。」一道細細的、輕輕的、卻異常堅定的嗓音柔柔響起,蘇子澈抬眸,望向不知名的虛空,「但是沒有輕寒,我會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燕天三握著蘇子澈雙腳的手又是一緊,她說,沒有他,她會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對她來說,他是她的主心骨,是她賴以生存的支柱!
燕天三心里一陣陣發苦,是啊,他早該知道的,她,只是他姐姐,而他,也只能是她弟弟,僅此而已!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他以義弟的身份賴上她時,就已經注定是這種單純得不容一絲雜質的姐弟關系了。
可他,明知道只能這麼單純下去,心里卻總是希望摻雜進一些其他東西,于是……
罷了,他從來就沒有那個資格!
燕天三有些羨慕燕天一,至少燕天一還有機會去爭取,而他,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 ……三兒,你輕點!疼!」燕天三那一下剛好捏到了蘇子澈腳上的水泡,疼得她差點掉眼淚。
燕天三听她喊疼,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道歉,認真處理她的傷口。罷了,罷了,何必苦苦糾結于那些無可奈何的事情呢?至少,此時此刻,陪在她身邊的是他,為她排憂解難,讓她依靠的人是他,那就夠了。
燕天三輕輕將水泡挑破,將水擠出來,把蘇子澈疼得吱哇亂叫,差點就要上演一出「淚淹太行山」的好戲。
听著蘇子澈胡天胡地的叫聲,燕天三眉梢直跳,斜著眼楮睨著蘇子澈,一副鄙夷的模樣,半冷不熱道︰「姐姐,你再叫,別人還以為這兒出命案了呢!」
看燕天三這麼副要笑不笑的神情,蘇子澈大約也懂得了丟人為何物,訕訕地垂下頭不再亂叫喚了。
燕天三看她這麼一副委屈樣兒,又好氣又好笑,不再跟她東拉西扯,從懷中模出一個小盒子,以指甲挑了一些藥膏抹在蘇子澈足底,再用帕子細細地包好。
「咦!這是什麼藥呀?香香的涼涼的,敷上去很舒服呢!」蘇子澈很是驚奇,那藥膏淺碧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抹上後一股清涼的感覺將辣痛感壓下去不少。
「幫助傷口愈合的藥,叫做‘碧玉膏’。」燕天三將藥和那根中空的管子收回懷中,也坐在石頭上和蘇子澈閑聊。
那邊陸陸續續升起幾堆野火,烤著各自的獵物,雖是人多獵物少,好歹也聊勝于無。饑火燒天的眾人,只好胡亂吃些,喝了一肚子水暫且充饑,休息一陣再行趕路。
蘇子澈從沒走過這等崎嶇不平亂石遍地的山路,饒是武功高強,也經受不住腳上小牛皮靴的折磨,不得不有多慢走多慢。
至于那班江湖人,一來本身餓得厲害,二來離最近的城鎮還有一晝夜的腳程,山路難走,誰也不敢夜間趕路,就怕一個不小心栽下懸崖尸骨無存,因此他們為著保存體力也不敢走快。兩路人倒是差不多可以做個伴,蘇子澈二人在前,那些人不遠不近地跟著。
林間幽深,天暗得早。天色尚未全黑,燕天三就停下來了,將蘇子澈安頓在一棵大樹下,又生了一堆火讓她取暖,自己拿著蘇子澈那把鋒利的小刀一路走走停停,不大一會兒就沒影了。
那幾百號江湖人也在附近停下了,各自三五成群生了火休息,出動了不少好手打獵覓食。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燕天三才回來,身上沾了不少血,手中拖著一大團黑 的物事。
此時林中已經全黑了,那些去打獵的漢子們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收獲仍是少得可憐,若是均分,怕是每人分不到雞蛋大一塊肉,這還是連骨頭也算上的。
燕天三拖著獵物走近,蘇子澈才看清原來是一頭野豬。
「哇!三兒你真是太厲害了!竟然打到一頭大野豬!」蘇子澈跳起來歡呼,將酒葫蘆遞給他,燕天三伸袖子抹抹汗,喝了一大口葡萄酒,覺得這酒甜甜的很是好喝,又喝了一大口。
蘇子澈豎起大拇指,眉飛色舞地接著說道︰「我簡直對你佩服得四仰八叉!」
「噗」的一聲,燕天三一口酒盡數噴了出去,撫胸猛咳一陣,喘道︰「姐姐,人家都是五體投地,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四仰八叉呢?」
燕天三跟蘇子澈面對面坐著,他那一口酒噴出去,剛好正噴在蘇子澈臉上,蘇子澈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手,一個沒防備,但覺臉上一陣溫熱,隨即被山里的夜風一吹,變得刺骨得涼,伸手一模,只覺得濕濕黏黏的一片,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如同炸了毛的貓一般跳了起來。
「燕天三!你個混蛋!居然往我臉上吐!」蘇子澈鬼吼鬼叫著去揪燕天三,剛一跳起來,腳上猛然受力,滿腳底板的水泡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小臉緊緊皺成一團,悶哼一聲跌了下去。
天色昏黑,蘇子澈不會生火,添個柴都能將火壓得快熄滅了,燕天三沒看到她臉上痛楚的神色,猶自撇著嘴絮絮叨叨︰「我說姐姐,生著的火都能被你弄熄,你可真有本事呀!」
蘇子澈咧著嘴直抽冷氣,听燕天三笑話她,惱得重重擂了他一拳,背轉過身不再搭理他。
那頭野豬並不是特別大,野豬肉粗,燕天三舍了兩頭碩大的壯年野豬,跑了老遠才找到一頭半大的。反正他們還不怎麼餓,他有的是時間仔仔細細打獵,找到最好的獵物孝敬他最愛的姐姐。
最愛的姐姐……
燕天三心里甜甜的,又有些酸酸的,初嘗情滋味的懵懂年紀,愛上一個明知不可能的人,這滋味就像是冰糖葫蘆,甜甜的,酸酸的,卻令人欲罷不能。
在最單純的年紀,以一份最純摯的心,遇上一個不可能的人,愛過,給過,傷過,痛過,畢竟也是值得的。
他心甘情願,傾盡所有,不求回報,只求能看著她笑得張揚恣肆,那便足夠了。
「那……我給你tian干淨,行了吧?」燕天三說著,猛的湊上去,將兩片溫熱的唇貼在蘇子澈微涼的臉頰上,伸舌頭輕輕tian了一下。
蘇子澈正擦著臉,冷不防被他偷襲得手,剛感覺到臉頰上被什麼溫熱柔軟的東西踫了一下,抬眸去看時,燕天三已經拎著野豬往溪邊走去了。
蘇子澈瞪大了眼楮,愣愣地看著燕天三的背影,他忽然回頭沖她展顏一笑,又轉了過去。
一切,仿佛只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