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辰無奈了。
自己這麼低調一人，怎麼總是招人惦記呢？
看著楊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斯溫也打消了馬上撤走讓他丟臉的想法。從人群中走出來，帶著微笑，坦然地走上台去。
「哇哦——」
「真是葉辰！」
「他真來了！」
「今天要彈什麼？」
「哇，好帥！」……
台下又響起了一片議論聲，有不少人在經管晚會或者是那次比武中看到過葉辰。一些女生開始叫了起來，或是為葉辰鼓掌喝彩。
台下，兩個不同的位置，陳健和鄧建仁，都露出了嫉妒或是陰狠的目光。
葉辰並沒有回應現場觀眾，很淡定地走到舞台上，走到楊清的旁邊。
楊清帶著笑容把他迎到舞台中央，「好了，我們的鋼琴大師，已經到了台上。現在，我們要開始演奏了。」
「什麼曲子？」葉辰淡淡地問。
「你先听听就知道了，應該是听過的，這首曲子可是很有名的。」楊清臉上的笑意突兀地多了幾分，似乎什麼計謀快要得逞一般。
葉辰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開始演奏吧。」楊清笑著把話筒放回話筒架上，調好位置，坐到椅子上。「我彈前面的第一個部分，到轉折點你來替換。OK？」
「如果我會彈的話，沒問題。」葉辰坦然地說。
「怎麼可能不會？你可是新生中的鋼琴大師啊。是不是？」楊清對著台下的觀眾號召道。
「是！」觀眾們也比較興奮，他們都想听听，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曲子。
又是這一招。
葉辰笑了。
又是拿輿論來壓他。就不能換點有新意的麼？
「學長，可以開始了吧。」葉辰出言提醒道。
楊清心滿意足地坐回鋼琴前，停住了。
醞釀情緒，這是大多數彈琴多年的鋼琴手比較通用的一個步驟。現場嘈雜的聲音，也隨著楊清的動作，慢慢安靜下來。
忽然，他的手落在了白色的琴鍵上，跳躍出一個音符。
下一個音符。
他的手浮動地並不快，但手指按下去的瞬間，卻是非常有力，用力也非常精準。
身為鋼琴社的副社長，他也不是徒有虛名，對鋼琴的研究，也是有好幾年了，彈琴的技術，雖然算不上大師級，但也是有一定的造詣了。
隨著時間的進行，琴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快，但聲音給人一種透亮清澈的感覺，似乎寧靜無人的夜里，一滴滴落下的水珠發出的輕響。
听到這個前奏，葉辰的眉毛微微一皺。
這是？
手指的速度逐漸加快，音符開始變得有些復雜。
夜之夢魘。
世界鋼琴名曲。
這首曲子，有名，不只是因為它好听，也不只是因為它的難度高到變態。據說，這首曲子的創作者，在寫出它的當天晚上，自殺了，手里緊緊握著一個十字架。他的臉上帶著恐懼，似乎是真的遇見了夢魘。
後來這首曲子的曲譜散播出去，很多人都試著去彈奏，但成功的人，極少。
這首曲子的開頭部分，並不難，甚至連初學者都能夠輕松彈下。這一段，是為了表現夜的寂靜，為下一部分做鋪墊，這一段的結尾，有一個斷點。但從下一部分開始，難度就會陡然增大，甚至有人評論說，這首曲子的前後難度，從一級跳到了十級。後面的曲子，會變得十分復雜，甚至狂躁，似乎包含了非常多非常復雜的情緒。
能彈出這首曲子，本身就是一種琴藝純熟的，基本上可以代表大師級的水準。
楊清口口聲聲地叫葉辰「大師大師」，但心里怎會真得認為他是大師？這首曲子本就是前易後難，他就是想看看，彈到一半彈不出來的葉辰，會處于怎樣的尷尬境地。
琴音飄出，頻率越來越快，手指跳躍在琴鍵上，綻放出多彩的音符。
——
這一部分結束了，楊清呼了一口氣，站起來，看著葉辰，說︰「該你了。」
「夜之夢魘！」
「哇，好厲害！」
「竟然是……」
「接下來是誰彈……」……
借著這交換的空隙，台下的觀眾也是發出了聲音。夜之夢魘這首曲子，也是有不少人听過或是听說過。
「鋼琴大師，來吧？」
楊清露出笑容，對著站在旁邊的葉辰說。雖然極力掩飾，但他的眼中還是流露出幾分得意。
台下，某個地方，楊健看著台上那兩道身影，露出了幾分陰險的笑容。雖然他是彈吉他的，但很多吉他曲本來就是從鋼琴曲改編過來的，他自然是听說過這首曲子。
「這小子，終于遭報應了。」他自言自語道。
葉辰听了楊清這話，卻是沒有坐下來。
「這首曲子太難了，我不會。」他很坦然地，站在話筒邊，對著楊清和所有觀眾說。
嘩——
現場一片嘩然，大家都沒想到，葉辰居然還沒開始彈，就放棄了。他以前，可一直都是十分強硬的，無論是面對教官，還是面對挑釁他的人。
楊清微微有些吃驚，但很快又轉化為了更多的笑意。
「葉辰同學太謙虛了，你可是鋼琴大師啊。」大師兩個字，咬的很重。他笑吟吟地看著葉辰，似乎想看看他臉上會出現怎樣的尷尬神情。
「是啊是啊……」
「沒錯，鋼琴大師啊……」
「曲子都不敢彈，什麼大師？」
「不敢彈就別上去……」……
場下，一些人已經開始批駁起葉辰來了。觀眾就是這樣一個多變的群體。你做得好，他們會為你喝彩，你做不好，他們會給你鄙視與嘲諷。
葉辰的表情卻是沒有絲毫變化，仍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似乎台下的嘲諷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一般。這讓楊清有些失望，又開口道︰
「葉辰同學是不願意為現場觀眾表演麼？」楊清笑著說。
「學長，我不知道是我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你听力有問題。我說了，我不會。」葉辰很淡定地說出這幾句話，用看傻筆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他可是站在話筒架旁邊，這聲音，自然也傳到了操場上。觀眾中響起一片喧鬧的聲音，有人笑，有人鬧。
听到這話，本來還挺得意的楊清自然是不爽了。你小子自身難保還敢嘲諷我？
「那你為何要上台？」楊清道。
「不好意思，如果我沒听錯的話，」葉辰忽然轉過頭，對著觀眾們，站在話筒前，很自然地說︰「我記得，剛才是有一個，是那個誰來著？把我叫了上來。不知道台下朋友有沒有知道他的？」葉辰做出思考的模樣，似乎真得想不起來是誰叫他上來一般。
台下頓時一片大笑。
「有！」一小片的觀眾喊了出來。
听到這話，楊清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很二的錯誤。但此時，要插嘴，卻也插不進去了。
「那他叫什麼？」葉辰笑著對著台下號召道。
「楊清！」……
楊清頓時就難堪了，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幾秒，終于開口，對著葉辰，充滿敵意地說︰「葉辰同學，既然不會彈，那就下去吧。表演還要繼續。」
「快滾下去！」
「別在那丟人現眼！」
「傻筆……」……
忽然，某個位置，一圈人開始罵起了葉辰。這倒讓葉辰有些奇怪，抬頭望過去，卻是忽然看見了一道身影。
葉辰笑了，卻是沒有理那群人。轉過頭，對著振振有詞的楊清說︰「學長，那就請你把這首曲子演奏完吧。我在台下洗耳恭听。」
說完，葉辰轉身走下了台。
听到這話，現場的觀眾又是把目光投向了楊清，似乎是希望他能夠把這首世界名曲展現出來。
楊清的臉色霎時就變了變，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首曲子，他只會前面一小段，後面的，嘗試過，但根本就無法流暢地彈出。
「彈把！」
「彈啊——」
……
場下又是開始起哄，楊清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反倒是多了幾分難堪。
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麼，但話提到嗓子，又噎了回去。
遲疑了十幾秒，他才終于伸出手，開始彈奏。
夜之夢魘，第二段。
剛開始，彈得還比較流暢，只有內行的人，能听出幾分瑕疵。但越往後彈，這瑕疵就越來越明顯，還沒到一分鐘，就已經開始有些斷斷續續的了。
因為這時不時出現的停頓與緩滯，本就夾雜著復雜情緒的琴曲听起來雜亂無章，根本就無法再稱之為音樂，簡直與亂彈琴沒什麼兩樣。
「什麼東西！」
「停下！」
「難听死了！」
「彈得什麼爛東西？」
「什麼啊！」……
場下的觀眾自然是無法忍受，又鬧騰了起來，有些比較毒舌的家伙就開始罵了起來。隨著鋼琴曲的艱難進行，彈奏的越來越不連貫，謾罵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楊清終于是談不下去了。
他從鋼琴前站起來，臉色鐵青，卻又帶著尷尬，對著台下匆忙地鞠了一躬，然後就從後面走下了舞台。
場上頓時一片噓聲，幾乎所有人，都在鄙視這位鋼琴社的副社長。而葉辰剛才的表現，與之相比，就完全沒有錯誤了，反而變成有自知之明的表現。
葉辰站在人群中，看著那倉皇離去的身影，淡淡地說了句。
「辱人者，人恆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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