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珞懷了身孕,賀翎對他每日的飲食起居都格外上心,夜里入睡時摟著他都要小心翼翼地,等過了好些天冷靜下來後才想起蕭珞那天去過大牢的事,緊張道︰「長珩,你那天是去了大牢後才開始吐的,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會不會是因為大牢里太陰冷潮濕了?」
蕭珞在他湊過來的臉上捏了捏︰「巧合罷了,大牢里的確有些濕冷,不過我只在里面待了半天,不礙事的。」
「你說不礙事就不礙事?不行!我去喊周大夫過來給你好好瞧瞧!」
蕭珞再次無語,迅速伸手將他拉住,好笑道︰「你怎麼又傻了?周大夫每天都過來,有什麼事他早該診出來了,現在又去喊他做什麼?」
賀翎愣了一下,坐回來嘿嘿一笑︰「忘了,這不是看你時不時會不舒服麼……對了,歇會兒,這書先別看了,給我!」
蕭珞讓他把書奪過去,手上空落落的,只好撿起一旁硯台里的墨錠,正打算磨點墨作畫,又讓賀翎劈手奪走,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听話地走到一旁的軟榻上半躺下了。
賀翎殷勤地將案頭的碟子端過去,撿起一顆酸溜溜的青梅遞到他唇邊。蕭珞張嘴含過去,讓酸溜溜的滋味在口中一竄,極為享受地眯了眯眼,邊吃邊和他聊起當初牢中的事來。
賀翎一開始還當他只是因為那次伏擊才去找吳修的,沒想到其中竟牽涉到那麼多的事,不僅考慮到與成氏的暗潮,還為了靖西王府提前把突利給謀劃了去,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湊過去極其溫柔地在他鼻尖親了親,低聲道︰「長珩,你在宮里那麼多年,過得夠辛苦了,如今到了這里,一切有我,別把自己累著了。」
蕭珞撿起一顆梅子含入口中,笑道︰「又不用我去洗衣掃地,哪里累了?如今我入了賀家的族譜,便是賀家的人,我所做的都是分內之事罷了,你這一臉愧疚的樣子擺出來做什麼?」
賀翎連忙斂了神色,抱住他親昵地在他臉上蹭了蹭,嘿嘿笑道︰「說得也是,總不能讓你什麼都不做,那也太委屈你了。不過現在你懷了身孕,就好好將養著,什麼都別想了,萬事交代給為夫去做!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蕭珞忍著笑︰「眼下的確有件事要讓你做。」
賀翎連忙將他松開,精神奕奕地問道︰「什麼事?」
「吃一顆梅子。」
「……」賀翎苦了臉,「咱換點別的事吧?」
「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這麼快就反悔了?」蕭珞挑眉對他輕輕一笑,不由分說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顆梅子。
賀翎一瞬間讓竄開的酸味刺得眼楮眉毛都快擠掉下來,連忙一手托住蕭珞的後頸,俯身霸道地把梅子渡入他口中,連趁機親吻一下都不敢,迅速撤離,嘶了一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蕭珞看得樂不可支。
賀翎齜了齜牙道︰「這梅子真是要我老命了,你倒是能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實在想不通,為何人一旦有了身孕,就會喜歡吃這麼酸的東西?」
「你問我,我還不知該問誰呢,唔,這梅子都快吃完了。」
「大嫂說她那里有陳年的酸果子,葡萄、山楂都有,是當初她懷著小睿兒時,娘讓人從西域商人手里買來的,沒吃得完就曬成干兒存起來了,要不我去給你討一些過來?」
「我去吧,正好走走。」蕭珞每天讓他盯著休養,覺得自己都快發霉了,如今又胃口很不好,嘴里時不時要含著點酸的東西才能壓住嘔吐的沖動,酸果子消耗得極快,爹娘安排的都快供應不上了。
賀翎哪肯讓他一個人走來走去的,橫豎自己閑著,自然要賴著跟他一起過去,美其名曰︰找大哥切磋切磋。
靖西王府是大院套小院的格局,里面看獨門獨戶,外面看還是一大家子,賀羿的院子與賀翎的相鄰,離得不遠,中間連著一條迂回的長廊,正值夏季,長廊兩側綠樹成蔭,間或一兩聲蟬鳴頗有意境。兩人慢悠悠踱著步子走過去,到了門口才想起來這會兒是正午,不知大哥大嫂會不會休息,不過小睿兒一定睡得正香呢。
賀翎正要開嗓子喊大哥,蕭珞連忙捂住他的嘴,低聲道︰「這會兒晌午呢,別吵他們休息,還是晚點再來吧。」
賀翎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揉了揉︰「沒事,大哥沒那個習慣,就拿些吃的,找大哥也一樣,我們小點聲就是了。」
蕭珞想了想,點點頭便隨著他進去了。
兩人刻意將腳步踩得極輕,顯得院子里寂靜無聲,走了幾步沒見到一個下人,估計這會兒都窩在角落打盹兒呢。過了石板路走到了廊檐下,屋子里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竟像是茶盞落地摔碎的聲音,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緊接著又听到小睿兒響亮的哭聲,大概是被吵醒不痛快了。
「我就隨便說兩句,你生什麼氣?瞧瞧都把睿兒鬧醒了。」陳氏的聲音隱約傳來,接著就是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和哄小睿兒的輕哼。
賀翎耳力極好,將陳氏話語中的惱怒與賀羿明顯壓制的呼吸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莫不是小兩口拌嘴了?他還從來沒有想過,大哥那麼溫順的脾氣竟然也會發怒,正疑惑時,被蕭珞輕輕拉了一下。
蕭珞朝門口努努嘴,意思極為明顯,賀翎想著小兩口拌嘴乃尋常事,他們還是避一避的好,點點頭就跟著他轉過身,正要抬腳忽然听到賀羿開口,莫名地又頓住了腳步。
「什麼隨便說兩句?那是我親弟弟!這些話是隨便說的嗎!爹怎麼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里胡亂猜測指手畫腳做什麼!讓爹听見了只會覺得你不懂事!」
賀翎听著大哥的話,怔住了。
陳氏聲音里透著些委屈,小聲啜道︰「我不懂事,我整日里鎖在深院中相夫教子,自然比不得人家九皇子,爹原本就偏心二弟,現在又添了那麼個聰明能干的兒媳,他眼里哪還有你這大兒子?我替你鳴屈,說說還不行麼!」
賀羿見她垂起淚來,心里頓時軟了,想到她出嫁前在娘家也是個琴棋書畫皆拿得出手的大家閨秀,嫁給自己後所學所知都派不上用場,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婦人,不免心疼起來,語氣也恢復了往日的柔和,嘆道︰「唉……你看看你哭什麼,我說話重了,是我不對,快別哭了。」
陳氏見小睿兒不鬧了,就將他放回床上,走到賀羿面前抹抹眼角坐下,正色道︰「你是嫡長子,睿兒是嫡長孫,世子之位本就該是你的,爹卻在等二弟未出世的孩子,若是個男孩,他便要立二弟為世子。你說這是個什麼道理?」
賀羿神色間添了幾分慍色︰「你听誰說的?」
「我還當你不在乎呢。」陳氏見他這個反應,頓時高興起來,嗓音也上揚了些,「二弟成親拜堂之際,爹親口說的。」
「當不當這個世子我的確不在乎!」賀羿沉了臉色,「我只問你,爹私下里說的話你是如何知道的?」
陳氏愣愣地看著他,喃喃道︰「你傻了不成?不當世子,往後咱們就和那些叔伯一樣,守著那麼點薄薄的家業度日,別的什麼都沒有。」
賀羿沒答她的話︰「我只問你,爹那些話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陳氏咬著唇看他。
「你讓人去偷听了?」賀羿見她不反駁,頓時胸中郁結,「這不是胡鬧麼!爹一直希望我們兄弟齊心,最忌彼此猜疑不和,你卻做出這種糊涂事來!萬一被爹知道了,呵斥你一通算是輕的!」
陳氏因他一番數落委屈得眼眶又紅了︰「我還不是為你好……」
賀羿見不得她難受的樣子,嘆口氣心疼地抓著她的手捏了捏,溫聲道︰「別整日盯著這些事胡思亂想,誰世襲都不重要,如今賀家岌岌可危,不要自己先出了亂子才好,你明白麼?」
「大道理誰不明白……」陳氏被他一安慰,不由得添了些撒嬌的鼻音,「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我也要為睿兒著想啊!」
一直站在外面的賀翎听他們說話的聲音小了下去,這才回神,他本無意听壁,一時間愧疚之情摻雜于涌起的復雜情緒中,忍不住抬手在臉上搓了搓,定了定神拉起蕭珞的手帶著他悄聲離開。
蕭珞面色無波,只是下意識抬起另一只手輕撫微微顯形的肚子,心頭疑雲籠罩。關于上一世的中毒,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最有可能就是與世子之位有關,按常理必然首先想到大哥大嫂,但相處了這麼久,也了解大哥大嫂的性子,那件事不像是他們能做得出來的。
這一趟,酸果子沒討成,卻帶了一肚子郁悶回去,賀翎抿緊唇神色凝重地在書房杵了很久,之後走到蕭珞面前,模了模他的肚子,欲言又止。
蕭珞唇邊揚起笑意︰「有什麼話就說吧,憋在肚子里做什麼?」
賀翎直著眼看他,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開口︰「皇上一直催著爹立世子,爹卻一拖再拖,這件事早晚還是要定下來,你是怎麼想的?希望我世襲麼?」
蕭珞微微一愣︰「當初成親時,你與爹說的那些話明顯是不打算世襲的意思,怎麼現在卻猶豫起來了?」
「我的確是不想要,不過……還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蕭珞竟被他短短一句話在心口熨燙了一下,笑道︰「父皇催促爹倒催的勤快,自己卻遲遲不立太子,皇宮里一直烏煙瘴氣的,把我累得夠嗆。嫁到這里後,我每天都過得十分舒心,爹治家嚴謹,這王府里當真是一家人的樣子,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兄弟鬩牆。」
賀翎神色動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抱緊︰「長珩……」
「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蕭珞笑了笑,想起上一世短促的一生,目光變得有些空遠,「不求名利,但求安穩。」
賀翎沉默片刻,雙臂緊了緊︰「好。」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撒花留言的人少了,是因為琉璃寫的劇情調動不起大家的積極性嗎?淚目
首次嘗試寫復雜點兒的正劇,死了好多腦細胞,腦子都快轉抽了~所以,小伙伴們不要光盯著有木有肉肉和蒸包子的事啊!也看看琉璃努力的結果腫麼樣?星星眼
當然,雖然沒有肉肉吃,但是小小親熱一下啥的後面還是會有的,琉璃一定努力讓故事不枯燥!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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