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羿失血過多,腦中一直昏昏沉沉,全身都使不上力,之前為了魏慶眼皮子底下蒙混過關,不得已才支起身子說話,為了咳嗽得像模像樣,簡直把所有力氣都用上了。只是這麼小小折騰了一下,傷口就隱隱有崩開跡象,重躺下後連喘了幾口氣才勉強恢復。
「加馬速。」賀羿面無血色,咬了咬干裂嘴唇,隔著簾子費力地吩咐道,「魏慶不久就會追過來了,我們繞道。」
「是!」趕車小兵鞭子狠狠一甩,遠遠看見前面似乎有一道岔路,精神振奮。
就他們離岔路口還有一段距離時,後面忽然傳來急促馬蹄聲,旁邊有一名護衛大喊︰「不好!後面有追兵!」
賀羿靠馬車內壁軟墊上,默默嘆了口氣,側耳听了听,對方似乎只派來了百十號人,可自己這邊只有二十人,想要順利逃月兌,談何容易。
「將軍!上馬!」一名親兵跳上馬車,掀開簾子急道,「追兵很就要過來了,屬下用馬車引開他們!」
賀羿愣了一下,本能地蹙起眉頭︰「不行!」
「將軍!眼下可是生死攸關時刻,您上馬罷!再不上就來不及了!」
賀羿被勸著臨城回王府休養,心里已經十分不好受,現還要讓他獨自一人逃命,他只覺得羞憤難當,咬了咬牙︰「不必如此,你們點就是了!」
那親兵了解他性子,听他這麼說急得臉都皺成了一團︰「再也來不及!我們是馬車,哪里有他們單人匹馬來得?」
賀羿閉上眼,抿緊唇不說話了。
親兵急得很,被趕車小兵拉了拉袖子,回頭看了一眼,大致明白了他眼中意思,後深吸口氣,看向賀羿︰「將軍,得罪了!」說著不由分說,鑽進馬車就把賀羿扶起來。
賀羿讓他弄得再次一愣,很明白了他意圖,皺了皺眉,想掙月兌他雙手,奈何自己全身無力,正要開口訓斥,馬車門口又進來一人。
賀羿一個重傷之人哪有力氣掙扎,睜開眼都覺得費神,不要說動手動腳,終還是沒能擺月兌他們鉗制,竟然讓他們給強行扶上了馬。
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賀羿這支小隊正停岔路口,手底下親兵急得滿頭大汗,把他安頓好之後,馬上面狠狠踹了一腳,把他往另一條岔路上送過去。因為不放心他一個人離開,所以安排了一名身手好人後面護送,其余人則與先前一樣,跟隨馬車繼續前行。
賀羿伏馬背上,已經沒有力氣再與他們爭執,只得雙手將馬脖子抱住,防止自己滑下去,就這麼顛簸著疾行了一路,神智越發不清醒。
身後唯一一名護衛跟著走了小半天,偶爾沖到前面拉過馬繩調轉方向,如此七拐八拐地,終于把後面追兵給徹底甩開,正要長出一口氣時才猛然發現,他們將軍傷口早已崩開,現面無血色地伏馬背上,已經徹底昏迷了。
護衛被嚇了一大跳,迅速勒停了兩匹馬,手腳忙亂地跳下去︰「將軍!將軍?」
見賀羿沒有任何反應,護衛狠狠擦了擦額角汗珠,抬頭四處看了看,眼見這里是荒郊野外,頓生絕望,只好小心翼翼地把賀羿扶下馬讓他靠旁邊大石上,扒開他衣襟瞧了瞧傷口,也不知究竟要如何做,下意識就開始撕自己身上衣服,撕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衣服早就沾了灰,不干淨,又把目光移到賀羿衣服上,準備尋找干淨地方下手。
正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輕軟溫和聲音︰「他怎麼了?」
護衛還未從心驚動魄中回過神,跳起來就拔刀掃了過去,結果刀刃抵對方脖子上才看清,竟然是一名女子。
這女子裝扮十分樸素,著一身淺白色麻布長裙,外面穿一襲連罩素青色長襖,整個人連帶著簡單發髻都被罩里面,只露出一張神色清淡臉與胸前幾縷青絲。
護衛愣愣地看著她,見她面無波瀾地看著自己,似乎完全沒把橫脖子上刀當回事,心中大吃一驚,再一細看才發現,這女子雖然神色淡淡,可眉目卻生得十分秀麗,再一聯想到當下處境,頓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磕磕巴巴道︰「你……你是哪里來……這荒山野嶺……你是誰?!」
女子面露詫異,似乎沒明白他怎麼情緒如此激動,垂眼看了看面前刀,抬手輕輕推開,淡然道︰「我附近采藥,看到你們似乎受了傷,就過來問問。」說著把目光轉向賀羿。
護衛傻眼看著自己刀離開她脖子,把她話回味了一遍,腦子終于清醒了︰「你是采藥?你是大夫?」
「略通一二。」女子隨口回了他一句,蹲下去打量了一眼賀羿右肩,抬手就將被鮮血浸透得失了原色白布解開,從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撒了一些藥粉傷口上。
護衛本想詢問清楚這瓶子里是什麼,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她已經把藥撒好,收回瓶子又抬眼看了看,沉默地抬手把他刀舀過去,從賀羿衣服上割下來一片布條,手腳麻利地把傷口重裹好了。
女子也不問這傷口是哪里來,不問受傷是何人,忙完了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哎哎!請留步!」護衛急忙將她喊住,見她回頭疑惑地看著自己,忽然對先前狐疑有些歉意,伸手朝賀羿指了指,「你看這傷口,再騎馬話,會不會又裂開來?」
「會。」
「……」護衛愣住,見她要轉身離開,再次出聲把人喊住,「那你能不能與我們一同回去?正好等主上醒來也可以謝謝姑娘。」
「不必了。」
「……」護衛急得直撓頭,後把心一橫,沖過去攔住她去路,腆著臉指指她袖子,「那你能不能把這瓶藥賣給我?多少銀子都可以!」
護衛說這話時候心里有些沒底,他身上只有幾文碎銀,至于賀羿身上有多少銀子,他完全不清楚。
女子听了他話愣了一下,搖搖頭︰「藥不值錢,但瓶子是我師父留給我遺物,不能給你。」
護衛覺得腦殼都疼了,連忙說了一句︰「你等等!」接著就埋頭身上翻找起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可以盛這種寶貴藥粉器具,又跑到賀羿那里,蹲下去他身上翻找。
賀羿讓他沒輕沒重動作弄得蘇醒過來,費力地睜開眼,看到面前是跟隨自己親兵護衛,又放心地合上雙眼,低聲道︰「找什麼?」
「將軍,你醒了?!」護衛驚喜地喊了一聲,手上動作卻不停,「找個瓶瓶罐罐,把藥給買了。」
賀羿皺了皺眉,听不懂他說什麼,抿抿干澀唇,沒再吱聲。
那女子旁邊看了半天,面露躊躇,後實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將瓶子取出來,道︰「你們舀去吧。」
賀羿听到聲音,疑惑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見護衛感激不已地站起來去接那只瓶子,愣了一下,心中大致猜到了始末,抬眼看向女子,笑了笑︰「多謝姑娘出手相助!這瓶子可是什麼重要之物?若是話,下日後定當奉還。」
護衛知道他說這些話已經十分吃力,連忙將他未說完意思補充完整︰「請問姑娘,這瓶子要怎麼還給你?你家住何處?若是不方便說,你來找我們討回也可以……」
女子目光落賀羿低垂眉眼上,心里不由疑惑他臉色蒼白成這樣怎麼還能清醒過來,听到護衛話才回過神,搖搖頭道︰「不必了,師父教過我,救人要緊。」說著再不看他們,轉身離去。
護衛看著女子走到不遠處山坡上草叢中,彎腰提起草叢里一只竹籃,這才明白她為什麼會神出鬼沒,頓時放下心來,走回去高興地把瓶子遞到賀羿面前︰「將軍,這藥是止血,您再忍一段時間,等到了前面小鎮,我去給您找一輛馬車。」
賀羿听到聲音睜開眼,費力地扭頭朝腳步聲遠離方向看過去,問道︰「這瓶子對她很重要?」
「她說是她師父留下來遺物。」
賀羿神色一頓,半晌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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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西王府,賀連勝收到羅擒消息,驚喜萬分,迅速吩咐人從雁西關出去尋找賀翎與蕭珞蹤跡,只是他還沒從激動心緒中回過勁,很又一道消息傳來︰賀羿帶領大軍受到鄭氏兄弟偷襲,賀羿重傷,臨城還艱難地圍困。
賀連勝一下子眉頭深鎖,所有欣喜都被擊得粉碎,書房中來回轉了兩圈,沉聲道︰「把單將軍喊過來!」
「是!」
單將軍還沒趕到,忽然又有下人通報,說是安平王府中兩位郡主來了。
賀連勝一頭霧水,不明白這節骨眼上她們跑過來做什麼,結果等人進來後一看,大吃一驚,沒想到那兩個丫頭竟然全都一身鐵甲,手持兵器,神情嚴肅地抱拳請戰,希望能帶兵去增援前線。
賀連勝頭都大了一圈,揮揮手︰「你們父親已經過去了,你們就別去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好向安平王交代。」
秦珠認真道︰「爹準許我們上戰場!我們姊妹二人不比男兒差!」
賀連勝哭笑不得︰「我知道你們巾幗不讓須眉,可畢竟是女兒家,你們爹嘴上不說,心里終究是舍不得。現我們賀家還有兩位將軍閑著,哪里需要你們披掛上陣?」
秦玉咬了咬唇,抬眼道︰「王爺既然相信我們能力,就應該一視同仁。現賀家兩位將軍需要鎮守王府,就這麼貿貿然離開,萬一敵方偷襲怎麼辦?」
賀連勝頓了頓,知道她說也有道理,當初賀翎偷襲了涿州,難保趙暮雲不以牙還牙。
秦玉又道︰「既然趙暮雲又派了兵,恐怕會給我們攻佔臨城帶來麻煩,還請王爺給我們一個機會,也好證明我秦家不是無用之人。」
話已至此,賀連勝想要再拒絕都有些說不出口了,何況她們二人身手自己也早就見識過,對她們此行確實是有把握。
倆姐妹見他面露猶豫,心里一陣歡喜,連忙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說服他。
後賀連勝實沒辦法拒絕,頗有些無奈地哈哈一笑,難得面露和藹,吩咐道︰「你們可要萬事小心!」
二人一臉欣喜︰「是!」
作者有話要說︰被猜到劇情琉璃表示︰她正懷疑自己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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