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連勝將賀翦喊去書房,這一趟促膝長談幾乎就將賀翦親事定下來了,知道賀翦有意,賀連勝撫須而笑,揮揮手讓他離開,下一步就是去找安平王詢問。《》
安平王如今與賀家過從甚密,賀家對秦玉極為喜歡,安平王秦鳴山對賀家那就是一萬個滿意了,私底下問了秦玉,雖說女兒家終究有些不好意思,但眉眼間那些羞澀倒也正好將她心思表露無遺,做父親又怎會猜不到?
這件事一談便成了,只不過因為近戰事吃緊,而且賀家眼下不宜操辦喜事,便決定先把親事定下來,等到戰事結束或者來年得了空,再把這門親給結了。
兄弟幾人紛紛道賀,賀翦十分沉穩,隨便他們怎麼打趣,都只是微微一笑、從容應對,一點都不像賀翡那樣咋咋呼呼,頗為鎮定。
賀翎近一直藏著心思,說說笑笑時神色間不見任何不妥,可一轉身回到自己屋子,眉頭就蹙了起來,一個人書案前靜靜坐了半晌,又站起來推開窗子看著外面枝頭上凝結雪珠,心里漸漸涌上不安感覺。
要說這不安,他暫時也講不出個門道來,甚至連證據都尋不著,可就這大軍出征之際、全家和睦之時,他忽然覺得︰四弟沉穩得有些過頭了。
抬手抓住窗欞上細框,沉默著走了會兒神,猛地收回手走到外面。
冬青平日里伺候慣了,見到他這急匆匆朝自己走來模樣,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意思,不用他開口詢問就連忙行了個禮︰「將軍可是要找殿下?殿下現正後廚。」
賀翎點點頭,抬腳欲走,又愣住,回頭挑眉看著他︰「後廚?他去後廚做什麼?」
雖然蕭珞從來沒有「君子遠庖廚」這些文人固有想法,可他畢竟是養尊處優,完全沒有去後廚必要,賀翎讓他這反常舉止弄懵了。
冬青搖搖頭︰「小不知。」
賀翎點點頭︰「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雲戟!你回來了?」正這是,拐角處忽然響起蕭珞聲音,賀翎連忙轉頭,就見他疾步走過來,臉色不怎麼好,甚至眉眼間透著幾分冷厲,不由愣住。
「長珩,出什麼事了?」
蕭珞手中握著一只手掌大木匣子,走過來一把將他拉住,低聲道︰「過來。」
賀翎神色一稟,垂眼看看他手中不知哪里來木匣子,讓冬青外面守著,隨即抬腳跟著他進了屋子,反手將門關上。
蕭珞抬眼看著他︰「之前你主院,那里人多,不方便說話,我就沒有去找你,你先看看這匣子里東西,是林三帶回來。」
林三是羅擒手底下一名護衛,賀翎曾經命他暗中看守著那名假春生,一來是防止假春生起什麼不好心思,二來是監視他一舉一動。那假春生跟隨五里坡一干人投誠于賀家,賀翎將所有人收編,對于假春生也只是上回暗地里審問拷打過,之後又將人放了,明面上對待他與對待其他人沒有任何差別。現看守他林三忽然帶了東西回來,那就是說,假春生那里有了動靜。
賀翎緊抿嘴唇,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猜測,接過他手中木匣子,一邊打開,一邊問道︰「這是哪里來?」
「王府外不遠處一片林子,從一棵樹附近挖出來。」蕭珞道,「人已經被抓起來了,這匣子是春生埋。」
匣子打開,看著里面東西,賀翎神色大變,這里面竟然躺著一沓銀票,仔細數了數,竟然有十來張,足夠一家普通百姓過一輩子,甚至還綽綽有余,而重要一點是,銀票上有靖西王府印章。
賀翎將銀票取出來,一張一張細看,胸口不受控制地微微起伏,有震驚,有怒氣,有對真相害怕︰「能一下子舀出這麼多王府銀票,而賬上卻沒有留下蛛絲馬跡,此人果然地位不低。王府所有賬目都查過了,做手腳可能性不大,那就是說,這銀票是他自己私有……」
這再一次印證了他們猜測,當初要挾春生行刺蕭珞人就王府內部,這是他們到目前為止唯一找到實打實可以握手中證據,雖然沒有確定是哪個人,但至少有了突破口。《》想不到此人竟然威逼利誘統統用上了,當真是將春生作為一枚十分好用棋子。
沉默了一會兒,勉強平復了一番心緒,賀翎深吸口氣,抬起頭看著他︰「長珩,你去後廚做什麼?」
蕭珞道︰「你再仔細模模,是否覺得這銀票有些油膩?」
賀翎蹙了蹙眉,手指輕撫,指尖觸感當真如他所言,心頭一動,舀起一張銀票湊到鼻子底下聞,蹙眉道︰「有葷腥味……」
蕭珞點點頭︰「我去後廚挑了一塊生豬肉聞了聞,味道與此一模一樣。至于這匣子,我已經從下人口中問出來了,正是春生匣子,是他早幾年前托人從市集上買來。」
王府里下人雖然衣食住行都不缺,但並非什麼都會蘀他們打點好,有時缺東少西讓外出人幫忙采買是常有事,而且采買之人進出王府都會被仔細檢查,有人認出這匣子實屬正常。
兩人屋子里對著這些銀票仔細琢磨了半晌。
春生是大哥院子里小廝,若這銀票與大哥有關,沒道理沾上這葷腥之味;若是別人,無論是用同胞兄弟要挾春生,還是用真金白銀對其進行利誘,都需要有一個暗中接觸地方,這麼一來,就恰好給銀票上味道一個合理解釋。
「王府里耳目眾多,行事不便。」賀翎沉吟道,「給春生下令,或是給他銀票,必定都是外面。」
蕭珞神色清冷,斬釘截鐵︰「豬肉鋪子。」
一般人即便偶爾接觸葷腥,洗個手也就去掉了,只有豬肉鋪子屠夫,才會常年手指尖留下這些痕跡,而且豬肉鋪子藏于市井中,再隱蔽不過。
賀翎將銀票重放回去,把匣子蓋上,遞到他手中︰「長珩,你先把它收好,我現就安排人去把附近市集上豬肉鋪子都查一遍。」
蕭珞將他拉住,道︰「下人出府時間不長,春生要是出去,為了及時趕回來,必定不會走遠,你往近處搜。」
賀翎點點頭,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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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天,北方積雪逐漸融化,依然料峭,南方卻已經有了春回轉暖跡象,此時賀家與趙暮雲已經徹底劍拔弩張,戰事一觸即發。
糧草已經準備充足,賀連勝依舊王府坐鎮,將兄弟四人連同蕭珞喊到一處,把戰事仔細部署了一番,眼中殷殷期待,對他們寄予厚望,沉聲道︰「這一仗,不論打多久,一定要將京城舀下!趙暮雲已經元氣大傷,正是我們趁勝追擊、一舉擒獲他佳時機。」
這一仗,自然由賀翎坐鎮中軍,而蕭珞已經親歷過戰事,再加上謀略過人,不用自動請纓,就已經由賀連勝主動開口,要求他一同前往。而兄弟另外三人,則分別率領其他大軍,與中軍配合。
賀翎提前給常有為傳了信,命他從東北出發,與他們來個兩路夾擊,將趙暮雲退路堵死,賀連勝見他安排如此妥當,很是高興,臨了他肩上拍了拍︰「兒子,成敗就此一舉了。」
賀翎面露笑容︰「爹放心,當初偷偷繪制皇宮地圖可以派上用場,趙暮雲如今已經是砧板上魚,任他如何蹦也逃不出去了。無論生擒還是殺死,兒子都會給您一個交代!」
賀連勝笑著點頭︰「好!」
議事結束,賀翎與蕭珞回到自家小院,正吩咐冬青給他們收拾一些貼身衣物,外面忽然傳來沉穩腳步聲。這聲音十分耳熟,一听便知是羅擒來了。
門外傳來稟報聲,賀翎走到外室坐下,揚聲道︰「進來。」
羅擒面無波瀾,腳下步子卻添了幾分急促,步進來站他身側,低聲道︰「將軍,您讓屬下派人盯著豬肉鋪子,今日有動靜了。」
世人喜歡趕早集,一般豬肉鋪子都是晌午之前就將肉賣光了,如今百姓生活大不如前,能吃上豬肉人少,豬肉鋪子生意冷清,掛出來肉也少,當日生意是早早就結束。
但是賀翎這次派人去查,卻發現有那麼一家鋪子,從早到晚都有人守著,當即就心生疑慮,未免打草驚蛇,並未下令任何舉措,只是命人盯著那里,想不到大軍出征之際,竟然真發現了異端。
賀翎手一顫,穩了穩心神,沉聲道︰「什麼動靜?」
「晌午時分見到有一人閃身進了那家鋪子,看起來與老板極為熟稔,待那人出來後才看清面目,正是四公子手下一名護衛。」
賀翎臉色頓時發白,一個不留神,將手中毛筆折成兩半,深吸口氣,厲聲道︰「可曾看清楚了?若是有任何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蕭珞走出來,正听到羅擒話,神色一頓。
羅擒不緊不慢道︰「回將軍,看清楚了,不會有錯。此人姓丁,名。」
丁涼,賀翦貼身護衛中頗為受用一位。
賀翎此時沒有任何怒氣,只是怔怔地覺得從腳底開始往上竄起寒意,手僵硬地揮了揮︰「知道了,你先下去。」
羅擒擔憂地朝他看了一眼,恭敬領命︰「是。」
賀翎蹙著眉,心口堵得厲害,雖然目前證據還十分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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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一點,四弟他想做什麼?
正渾渾噩噩間,手突然被抓住,賀翎抬頭,見蕭珞沉著臉看向自己手,連忙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原來自己不曾注意,竟然不小心讓折斷筆桿將手心戳破了。
蕭珞抿抿唇,嘆了口氣,將他手腕握緊︰「過來洗手。」
賀翎讓他重重一捏,終于恢復清明,神色緩和了些,听話地站起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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