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刻著曼陀羅的匕首
月亮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里，山谷和溪流象被潑了墨汁一般黑沉下來。何水文躡手躡腳地從樹上爬了下來，朝少媛睡覺的窩棚模了過去。他在來的路上完全有機會開槍打死少媛，可他討厭去奸污一具血糊糊的尸體，他要趁少媛熟睡時先奸後殺。可令他大吃一驚的是︰被他扒開的窩棚里空空如也，少媛的聲音卻從他背後傳來︰「把匕首扔掉，不老實我就開槍啦！」「我這麼一個可親可敬的人，你舍得開槍嗎？」「別偽裝啦，你手里的那把匕首，刀把上刻著曼陀羅花紋，我被蒙面人襲擊時就見過。」
何水文咬著後牙槽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少媛道︰「是汗血馬暴露了你的行蹤，」少媛輕輕撫模著拴在樹上的白馬︰「這馬愛吃一種叫羊齒草的野草。我在熊劍東的駐地發現了羊齒草被啃食的痕跡，只是當時我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相信你會騎著汗血馬跑來找熊某人。只可惜你何營長太大意了，沖劉奇吹噓你替‘那姬小姐’拍過照，等發覺說漏了嘴，又跑到河邊朝劉奇打黑槍。」何水文的臉色變得慘白而猙獰︰「既然你懷疑我，怎敢獨自同我跑出來這麼遠？」「我不也懷疑過習幕洲嗎？劉奇說得對︰懷疑不能當作直接證據，我獨自同你跑出來就是要讓你放松警惕，你果然大大咧咧地下河洗澡，讓我發現了你左腰部的傷痕。」「哪個身經百戰的人身上沒有傷痕？這能算直接證據嗎？我胸口上還有小鬼子留下的傷痕呢！」
少媛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這一點蒙蔽了我，讓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我努力回憶桑來描述的你在湖上胸口受傷時的表現︰桑來說‘何連長割開鐵桶邊的帆布，將桶里的炭火和手榴彈兜扎在一起，揮動了幾下讓火苗竄起來，朝逼近來的草垛子扔去，草垛子被炸中起火。’你那次立了大功由連長升為營長。所以我總是從腦海里驅除對你的懷疑，直到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怎麼啦？我炸熄了篝火才逃走，你們不可能看清我是誰？」「正是你炸熄篝火這一舉動，讓我突然意識到︰你在湖上遇襲那一次，將炭火和手榴彈兜扎在一起，不是為了制做燃燒彈，是為了揮動炭火向鬼子表明你的身份。鬼子的秘密旗語規定︰特定的揮舞動作可表明「是自己人」。你在炭火里兜扎上手榴彈，是為了炸熄炭火。可惜草垛子太厚太蓬松，手榴彈陷進去後氣浪難以撲滅火苗，你竟然意外立了大功！鬼子一怒之下也管不得你是不是「自己人」，從船頭開槍將你打傷了。」
何水文禁不住拍起巴掌來︰「少媛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分析得頭頭是道！願意听我分析一下您目前的處境嗎？」少媛打斷他道︰「我很奇怪你是怎麼傳遞情報的？雪寒押送習幕洲去師部的情報，你這回也傳出去了嗎？」何水文自得地一笑道︰「我用過聯絡員，也用過信鴿，還朝日軍扔過不響的手榴彈，里面藏著情報。日本人意識到這樣太麻煩，命熊劍東為我配備了一個報務員，就隱藏在獨立團駐地附近。我讓報務員電告日本人，‘解救’習幕洲後交給熊劍東，熊有辦法讓老習繼續背黑鍋。」少媛頗感驚異地道︰「你這麼痛快就招供啦？」何水文哈哈大笑，舉起刻著曼陀羅的匕首︰「告訴你又何妨？反正你就要死了。你昨晚在河邊朝我開了六槍，槍膛已經打空了。你今兒心急火燎地逃離醫院時，肯定也顧不上子彈的事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正對準我的是一只空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