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哭出來吧
桑然得知安雪寒犧牲的噩耗之後,情緒一落千丈,對妻子少媛也有些愛理不理。這一方面是由于他一心要為雪寒報仇,全身心投入伏擊戰的準備工作;另一方面是他不滿少媛既已懷疑上何水文,卻仍然不顧雪寒他們可能遇到的危險,自作主張跑去鳳凰嶺誘使何水文暴露。桑然厲聲質問妻子少媛︰「你說是因姬姬的食草怪癖而懷疑何水文,這說明你早就懷疑他了!可你不去及時通知雪寒路上有危險?反而獨自同內奸跑去鳳凰嶺?內奸雖被你除掉了,可何水文的一百條狗命,也抵不上安雪寒的一條命!你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楚嗎?」少媛浮起傻傻弱弱的微笑望著丈夫,她的眼里含滿淚水︰「你說得對,我應該先去通知雪寒他們……」桑然怒容滿面地道︰「如果不是你我已經結婚,我簡直要懷疑︰你是害怕雪寒離婚後,會奪去我對你的愛,故意不先去二龍崗通知雪寒,而跑去什麼該死的鳳凰嶺?!」少媛霎時面色慘白,眼淚從微笑的臉頰上掉落下來︰「我現在也後悔沒有找你們核實雪寒姐的真正去向,匆匆忙忙就跟著何水文跑去了鳳凰嶺。釀成的大錯讓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雪寒姐的豐采使別的女人都黯然失色,這曾讓我倍感羨慕而又不知所措。在她眼里我覺得自己活象姬姬眼里羊齒草旁的無名小草。可你應該相信︰我恨不能替她去死!」
少媛唇邊的淚水像玻璃油珠,在她優美稚氣的唇線上潤了一層半透明的陰影,在姑娘難過得有些恍惚的眉宇間,平添了一種生怯柔弱的模樣。桑然覺得自己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疲累得既不想再埋怨,也不願意再哀傷下去。可哀傷和嫉妒一樣,是人類感情世界中最強大的幽靈,它可以招之即來,卻無法揮之即去。當少媛在縹緲的滿月光里撲進丈夫懷里,在一陣醉人的熱吻中向他仰起臉來時,桑然熱淚盈眶的目光卻避開了。他只是松松地摟著妻子,沒有主動地回吻她。少媛白白的圓臉有些朦朧不清,是因為桑然自己的淚水?還是因為月亮躲進了雲層,使得環境變得模糊不清?桑然在一種令人難受的姿勢中僵硬了片刻,終于一把摟緊妻子嚎啕大哭起來。少媛知道他心中的悲哀比她的厲害,便在心里叫喊著︰「哭出來吧,也許這樣你就能原諒我。」但她沒有說出口來反而推開了丈夫,做出這種舉動的是她體內的另一個人,一個因丈夫在為別的女人痛哭而嫉妒憋屈的女人。少媛感受到了這種妒忌的強烈,就像深深的傷口突然踫觸到了蕁麻,又酥又疼得讓人癱軟。少媛回眸看了一眼丈夫,便扭頭沖進夜色里去了。
桑然等人去二龍崗遷葬雪寒的遺體時,從村民口中得知習幕洲自殺身亡,村民們已經將倆人的遺體合葬一處。阿寶生父習幕洲的死亡,使得桑然不僅責怪少媛耽誤了去營救雪寒,還責怪她沒有照顧好阿寶。阿寶雖說是少媛同習幕洲生的孩子,桑然卻非常喜歡這個聰明俊秀的「兒子」。有一次阿寶在一塊廢木板上畫了一支手槍,桑然看後大加贊嘆,逢人便說阿寶有繪畫天才。他親自照著木炭畫的手槍樣式鋸開木板,替阿寶制作了一支木頭手槍。邊區在大悟山開辦有幼稚園和軍屬托兒所,有老師專門教小朋友畫畫。桑然覺得大悟山根據地已相當鞏固,日偽勢力如強弩之末難以再深入我中心區,將阿寶送去大悟山幼稚園可謂萬無一失。但少媛卻以阿寶也是團長的外甥,團長應帶頭將名額讓給其他同志為由,拒絕將阿寶送往軍區幼稚園——少媛怕阿寶是私生子的事兒也傳到中心區去。她將阿寶送去鄖水河邊的一位遠親家里寄養。上前天卻傳來消息︰說是阿寶受到驚嚇高燒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