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空檔,楊楠給劉子皓發了一條短信︰「我想見你。」
到了下班的點,劉子皓如約而至。
「去哪?」
「去哪都無所謂,隨便轉轉吧。」說著,楊楠斜斜地依著靠背,又緩緩閉上雙眼。
「你很累嗎?」劉子皓一邊開著車,一邊問道。
「嗯。」
沒有再問,只是打開了廣播,正巧播著劉若英的《後來》。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淚水慢慢從眼角滲出,緩緩落下。楊楠依舊是閉著眼,指尖循著那溫濕的軌跡,仔細地感觸著那咸苦的脆弱。這樣感覺,久違了。
「子皓。」
「怎麼了?」
「你為什麼還不離開老爹呢?」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不簡單,那是多復雜呢?」
「我不是離不開老爹,我是不能離開老爹。」
「每次都是這樣的話。」楊楠自言自語著︰「知道嗎?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也會遠去,你也會消失在人海中-----」
「傻姑娘,不會的」劉子皓安慰著。
「我也怕,如果我們一直是這樣的狀態,說在一起又不在一起,說不在一起又在一起,我也會離你而去。可能是突然地消失,可能是情不自禁地愛上別人。」
劉子皓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把握過楊楠的手掌,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你是怕會愛上那個史睿嗎?」
「如果你不能把我的心填滿,給別人留了空隙,或許,就是這樣的結局。」
劉子皓不再說什麼,縮回手重新掌好方向盤。有些事情,楊楠知道;有些事情,楊楠根本就不知道。
高一的那一年,他還是個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學習不算好,也沒有遠大志向,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樣可以賺到錢,好讓楊楠和女乃女乃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在那個年代,有很多懵懂的愣小子都學著香港電影當古惑仔。他還算老實。卻在上學路上被三個古惑仔攔住了去路,問他要錢,說是保護費。他坦言說沒有。古惑仔們大笑著說他是野種,又罵他過世的媽媽是人盡可夫的*,罵他過世的爸爸是千年綠頭龜。
在他開始有記憶起,這樣的辱罵和嘲諷就不絕于耳。直到父母突然離世,世人出于同情,便也不再譏笑。
而那一刻,所有的悲傷憤怒被瞬間點燃。他紅著眼,面目猙獰,一拳拳一腳腳,直到把那三人全都打趴在了地上,唇齒崩裂,涕血橫流。
就這樣,他被留校察看,那是檔案中再也抹不掉的痕跡。
又有一天,一個綽號叫老爹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拿出半張和父親的合影,告訴他︰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我和你爸爸是戰友。又問劉子皓,願不願意跟他去發財。
沒來得及一聲招呼,劉子皓就這麼離開了楊楠和女乃女乃。起先只是個小馬仔,找那些老實巴交的小商販收收保護費,然後是拿著西瓜刀滿大街地追著嚇唬人。就這樣,他失手殺了一個人。
老爹讓他選擇,是跑路還是留下。
他選擇了留下。
那一天,老爹帶著他在煙霧繚繞的關公像前跪下,讓他以自己的一生起誓。又在劉子皓的後背紋上了一條騰雲赤龍,那是幫派帶頭人的象征,卻也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痕跡。也是那一天,他了解到了之前不能了解甚至無法觸及的事情,那些埋藏更深的秘密,那些觸目驚心的罪惡。
找處僻靜的山路停下,山崖一邊便是那燈火通明的城市。耗子,老爹手下最年輕最得力的干將,殺過人,放過火,十惡不赦,此時此刻卻只是斜倚在車門前,輕摟著心愛的女人,平心靜氣,看著山下璀璨糜爛的夜色。有些路,踏上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道理。他什麼都不願去想,只願全身心地享受著和楊楠在一起的這份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