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水正在家里一邊唱著秦腔，一邊把玩著兩個不繡鋼小球。他的心情是舒暢的，表情是陶醉的。昨晚的一頓飯讓這位老爺子心中填滿了幸福的泡泡。單純的愜意這個詞已經無法形容老爺子此刻的心情，還有一種得意，一種回味，就像兌出來的雞尾酒一樣，好喝卻難解其味，讓人留戀。
葉天水還得意的是他在葉麗爺爺面前露了一手。別小看這教人吃飯，那也顯示著你的學識，你的地位，你的成就。葉麗爺爺一無所知、單純憨厚的樣子讓葉天水一下子覺得他這一生沒有白活，他的人生不是一張白紙，而是畫滿了山水。葉麗爺爺的人生里只出現了一個小山頭，那就是培養了葉麗這個研究生！
「瞧把你樂的，昨天唱到今天了還沒唱夠？」听著葉天水有點狼嚎般的嗓音，劉一慧感覺胸腔里的皮就像被擊打了的鼓皮一樣砰砰直響。呆在家里簡直是遭罪呀！早上起來後，她已經出去溜了一大圈了，老頭子依然意猶未盡。
「唉，老頭子，我差點忘了，前兩天，居委會的王大媽說想讓你參加居委會的老年戲劇班，我當時還在王大媽面前夸了你呢，說我老頭子唱秦腔唱得那是好呀！相當的好！你不去問問？」
葉天水說︰「那種地方我不去，全是夜郎自大的主，在他們面前唱戲，你得把褲腰帶隨時攥在手里，防著把褲腰帶掙斷了，就這樣也未必落得下他們的叫好。」
劉一慧說︰「那你就我一個听眾多可惜呀，一生只有我一個人欣賞你。」
葉天水說︰「有你一個人欣賞就行了，我又不是國家一級演員，人家開了工資讓我唱戲，我給別人唱戲還嫌他白听呢！」
劉一慧心說你讓人家白听人家還不听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折磨我，鬼哭狼嚎似的，耳朵根子要是不硬早讓你給震聾了。
劉一慧提起自己的小布包又想出去。
葉天水問︰「你又出去干嘛？」
劉一慧說︰「我買菜去。你唱累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葉天水說︰「還是我老伴疼我。」
劉一慧剛下了樓，卻見蘇美華提著西瓜迎面走來。
蘇美華問︰「媽，你干嘛去。」劉一慧說︰「你可來了，來的太好了，我受不了了！」蘇美華非常吃驚，問︰「怎麼了？」劉一慧說︰「你爸他自從昨晚回來，秦腔就唱個沒完了，他那破鑼嗓子震得我心口那個痛呦，想阻止他怕拂他面子，不阻止他我活不了了，干脆逃吧，逃得越遠越好。」蘇美華問︰「我爸他怎麼了，突然愛起唱秦腔了？」劉一慧說︰「在金花飯店吃一頓飯把他高興的唄，好像吃了一頓國宴似的。」蘇美華笑了，說︰「我以為你們吵架了呢？」
蘇美華剛走到公公住樓的樓梯口，一句句吼秦腔就從公公的房間里沖了出來，充滿了整個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