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葫蘆頭溝。
夜深人靜,月光如水,蟲鳴蛙叫聲,此起彼伏。
小河溝不遠的一片雜草叢中,一直蹲著兩個人,一老一少,表情凝重專注,也不說話,眼楮都直勾勾的盯著對面的那條小河溝。
年紀大的老者能有六十多歲,年輕的也就二十歲剛出頭,年齡雖然相差懸殊,但是兩人的穿著打扮卻幾乎一模一樣。
上身都只穿了件緊身的背心,腳下蹬著一雙高幫黃膠鞋,打著綁腿。身上斜背著一只鹿皮兜子,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裝些什麼東西,右手上戴著一只超長的皮手套,超過了肘部一大截,幾乎快到了腋窩。這麼熱的天,這身打扮,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
大夏天,水溝邊的蚊子多的無法想像,成群結隊的飛來飛去,鋪天蓋地,撞頭踫臉。不過這一老一少雖然都穿著背心,赤果著胳膊,但是身上竟然一只蚊子也不落。奇怪的是,所有的蚊子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望風而靡,在他們兩米遠外的上空上下盤旋著,有些不安的飛來飛去。
從天黑到現在,這爺倆已經蹲了四五個小時了,這麼長時間里,愣是紋絲不動,一聲不吭。
年輕的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壓低聲音問老爺子︰「師傅,今晚是不是又白等了,能來嗎?」
老爺子微微側了下頭,手指放在唇前沖那年輕人比劃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年輕人吐了吐舌頭,點了點頭,瞪著眼楮繼續盯著水溝,不敢再言語了。
足足又過去了半個多鐘頭,突然,就從水溝那邊傳來一種很奇怪的叫聲。
「咕……咕……」
聲音低悶如雷,有點兒像是牛叫,又有點像是小孩子在哭,更深夜靜,聲音傳的很遠。
這一老一少趕緊把身子又往下壓了壓,屏氣息聲,眼楮一睜一閉,順著草縫小心的往對面看去。
前方五六米處就是那道小河溝,水不深,剛沒腳踝,「嘩嘩」的流水聲在夜里听起來,並不覺得悅耳動听,相反倒是顯得有些聒噪。
循著那「咕咕」的叫聲,終于發現了水中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黑乎乎的趴著一堆東西,頭部尖尖,腮部鼓鼓著,仰頭沖天,正在那兒時不時的叫喚著。
老爺子沖那年輕人小心的打了個手勢,然後慢慢的從身邊模起一根竹竿,一點一點的往前搗騰,速度慢的就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好像生怕驚動了那只東西。過了好半天,總算是把竹竿搗騰到了面前,然後小心的把竹竿又高高揚起,像釣魚一樣,調好了角度,對準了那個東西。
月光一晃之下,這才看清,在竹竿的頂部竟然系著一根透明的魚線,魚線足有兩米來長,尾端墜著一塊鉛制的牙膏皮,底下並沒有拴魚鉤,而是綁著一捆點著的香頭。這種香就是平時上貢用的香,十多根香捆在一起,能有小手指粗細,紅紅的火頭在夜空中顯得極為乍眼。
竹竿慢慢的搖來搖去,魚線上系著的香頭也在空中劃動出一道道軌跡,像是鬼火一樣,飄忽不定,忽明忽暗。
說來也奇怪,蹲在石頭上的那東西本來一動不動,可是竹竿在它面前晃了沒有多大一會兒,那東西竟然慢慢的掉轉過頭來,盯著那搖動的香頭,腦袋漸漸的跟著晃了起來,晃著晃著,就慢慢的從石頭上爬了下來。
剛才一直隱在樹影中,也看不太清楚。這一爬出來,借著月光倒是看得真切,竟然是一只超大號的癩蛤蟆。全身火紅如血,背上一層細密的疙瘩,大的有手指甲大小,小的如同米粒,疙瘩頂端分泌著白色的膿水,看著就讓人惡心。
這麼大個的癩蛤蟆,身形體積比巴掌還要大上一圈,貼著地皮,一步一步的爬了過來,看著讓人怵目驚心。
眼見這只大癩蛤蟆漸漸的月兌離了水面,被引誘到了岸上,老爺子趕緊沖那年輕人使了一個眼色。
年輕人體形削瘦,個頭也不高,見老爺子放出了信號,趕緊貓著腰,小心的繞過草叢,從後面包抄了過去。
隨著那只帶著香火頭的竹竿不停的擺動,那只大癩蛤蟆不知不覺中追著火頭已經爬到了岸上。老爺子面露喜色,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回收竿,隨著手中的竹竿越來越短,香火頭也越來越近,眼瞅著那只大癩蛤蟆就快到了眼前。
此時,那年輕人已經悄悄的走到了水溝邊,從隨身的鹿皮兜子里翻出一只瓷瓶,擰開蓋子後,把瓶子里的粉沫沿著河岸,灑了長長的一道線,月光反射之下,泛出點點白光,似乎有點像是粗粒的咸鹽,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