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面對著一碗面,面對著那醬色的濃湯(放多了水),那湯中竟也會飄起女人那帶著淡漠神情的蒼白的臉。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我從來沒見過對流血的自己如此漫不經心的女人,也沒見過被人撞了不吱一聲的女人。不知道她發現水晶球丟失後是否也無動于衷?她會去撞車的地方尋找嗎?唉,我真是個笨蛋,其實昨晚我應該等在那里。
我為我的失策懊惱不已,再也無心吞面,拿起水晶球,把它塞進背包內,急匆匆走出屋子。
說什麼我也該去踫踫運氣,她也許才發現不見了水晶球,這也是有可能的。
騎車來到昨晚撞車的地方,停下車,我就坐在冬青樹邊的石階上,把水晶球捧在手中,注視著來往的行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有點神秘兮兮,竟有衣著時尚的女孩子問我看不看手相。閑著也是閑著,我拿起她的手掌橫看豎看,胡吹神侃,專揀好的說,哄得那個女孩子眉開眼笑,連連夸我是個高人。我笑著說,我實在是低人一個,說真的我連最淺的相書也沒翻過,不要說《麻衣神相》了。她硬說看相的都是天生的,就像吉卜塞人,專看水晶球,像我這樣的高人不用瞧手掌,看看水晶球就知道她的未來了。我說,你從哪里听來的,吉卜塞人不是以看手相見長嗎?水晶球不過是哄人的罷了,我怎麼看不到水晶球里有什麼景象?正聊著,那女孩子突然叫了起來,說我的水晶球會變色。我說,你眼楮在變色吧。
低下頭來仔細一瞧,果見透明無色的水晶球微微泛出紅光,就像起了什麼化學反應。我知道如今這個年代有許多可隨溫度變化顏色的玩意兒,不成這水晶球並不是天然的,而是某種會變色的合成品?
那女孩子以為是我的法力使然,佩服得幾乎五體投地,說我是真人不露相,要我留下電話號碼以便將來聯系。我說我沒電話號碼,你要是想找我,路過這里時多瞅幾眼。她說那不知在什麼時候才能踫上,要我在這里等她,她去找她的一班好友,請我也給她們一些預言。我想這一來事情要鬧大,趁她走開之際,連忙騎上摩托車逃之夭夭。
守株待兔看來是不行的了,不過我好呆也在路邊坐了一個多小時,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昨晚出事的地點相遇的機率只能越來越少。
中午,我走進一家餐館時,踫到了我的老同學加好友的阿飛。他是本地電視台里的記者,是那種整天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的人。
拉我坐下後,他就開聊,聊完電視台中的雞毛蒜皮後,問我知不知道澳洲的那個傳媒大亨赫利。我說,我當然知道,去年死了老婆、今年馬上跟個華裔女助理勾搭上了的那個有錢老頭。阿飛說,赫利的緋聞小情人可是咱這里出去的,就是那個十多年前住在他家前樓的阿榕。經他這麼一說,我記起了那個洗澡常常忘了拉上窗簾的女孩子,惹得那時十二三歲的阿飛和我拿著望遠鏡躲在他的小屋子里偷窺。我嘻嘻一笑,說,長相不怎麼樣,身材可真是棒極了。阿飛也哧哧地笑起來,隨後對我說,想不想再見她一面。我說,除非我去澳洲留學。阿飛說,去什麼澳洲,人家已經飛到咱們這里了,就今天早上,她和她那個外國老頭一起來的。他解釋說,赫利在本地有一項投資,本來派個代表過來也已足夠,不過據說他要討年輕小情人的歡心,所以親自走一趟了。我說,我最近不看報紙,不看電視,難怪一無所聞了。阿飛說,他們電視台以及本地的其它一些媒體,明天要去采訪赫利和莎莉鄭(阿榕的英文名),如果我有興趣,可以混在他們的采訪隊里一起去。我說,那好呀,據說女大十八變,我也想看看莎莉鄭女士這十多年來是怎樣一個變法,那身材是不是……我和阿飛不懷好意地哈哈大笑,活像兩條。
干杯喝酒,再干杯再喝酒,這一餐吃完,已到了下午兩點。阿飛酒酣耳熱,捋起袖子看了眼表,頓時像只兔子般跳了起來,大叫一聲「糟了」,嗖地躥出門外,呼啦又伸進一只頭︰
「阿雲,我有采訪任務,先走了,改天我請客。」
他縮回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媽的,這小子吃白食吃慣了。」我一邊和服務小姐結賬,一邊暗自罵道。
走到門口,我的手機陰陽怪氣地哼了起來(是一首特難听的曲子,名字就不說了,選它全是為了在人多時不至于和他人的手機鈴聲搞混),在餐館內眾人側目相視中,我愉快地拿出手機通話。
是心舫的電話。
「阿雲麼?」她情緒激動地叫道︰「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羅生的手跡嘛。」我隨口說。
「是他的頭發!一縷藍色的微曲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