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窗邊,俯瞰著燈火闌珊中的城市夜景。風吹亂了他剛梳洗過的長發,和他剛進來時的落魄邋遢相比,盡管此時青青的胡茬未曾刮盡,但經過洗浴後,他的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清新爽潔很多,讓我的腦中忍不住跳出一則洗發水的廣告。我知道我這人有時很無聊,我也很擔憂心舫的處境,可胡思亂想是我的本能,而且是無法克制的本能,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始終干不了大事,對我來說做一個配角是最適合我的位置。
這三天為了安全起見,我和顏希住在了赫利下榻的酒店套房。前天中午離開後,羅生一直未曾回到他和顏希租住的小樓。他的手機開著,但無論顏希怎樣瘋打他的電話,他始終蜷伏在他的龜殼中未回一言。無奈之下,顏希只得用短信把和赫利相認以及搬移住處的一些事項向她弟弟簡單告知了一聲,但他依舊默不做聲,仿佛這些事都與他無關。直到今晚我接到心舫的電話,一個短信過去,他才像是從沉睡中驚醒,十多分鐘後已趕到心舫曾經掛過電話的茜苑小區門口。
赫利確實神通廣大,作為一個已經在陸地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超級大亨,十分鐘他已經查到了電話的所在地。但當我們趕到時早已不見心舫人影,只能從小區門口的保安處得知心舫和一個長頭發的男人上了一輛銀白色的跑車。當保安嬉笑著說起心舫和那個男人接吻時,醉意未消的羅生差點對那個小個子的保安拔拳相向,好不容易才被顏希拉入車中,把他帶回了酒店。
「‘安闐’,在夜邪語中是‘神’的意思。其實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時,就覺得有些異樣。」坐在我對面的顏希說,「周小姐應該是被他所挾持。如果他是為了那個秘密而借此要挾我們,我想心舫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危險?」羅生冷笑一聲,「你別忘了林雲親耳听到心舫說‘差點被殺死’。」
「羅生……我只是一個假設……」
「你把我拉回到酒店,听你的假設?你難道不想想心舫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被那些崇尚武力的夜邪人傷害。」
「但你在外面毫無頭緒地尋找有用嗎?這里起碼有父親……」
「父親?我沒有父親。我不像你,三天就可以承認這個把我們拋棄了三十三年的男人為父親。」羅生轉過臉,目光冷然地注視著正在打電話的赫利。
赫利臉上的肌肉微微一陣抽搐,顏希的表情也變得極不自然,她嘆息了一聲,沒再說話。
這個羅生,好大的火氣!是不是酒精中毒燒壞了腦子?倒真有點讓我看不慣。
「羅生,你責怪這個、憎恨那個有用嗎?」我忍不住說,「我想心舫之所以會和安闐接近,還不是因為你對她的逃避。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三年來她的感受?她身旁來自父母兄長朋友的壓力?就因為她一時心軟答應了游季的訂婚請求,你就準備把她推給她所不愛的這個男人?我只知道你們兩人的感情根本就不平等,你對心舫的感情甚至比不上你父親對愛情的執著。」
羅生頹然地靠在了牆上。
這時,赫利放下了電話。
「羅生,你記下的摩托車車牌號碼是假的。不過安闐這個人,我倒已打探到他的一些情況。他在本地社交界人緣極好,有不少朋友。據說,他來自南美的一個小國家,因為有一些家族生意需要打理,數月前來到海城。今晚……」他看了看手表,「準確地說,應該是昨晚,他在城西的住宅中舉行了一場生日party,生日的主角……我想應該是周小姐……」
「昨天是心舫的生日?唉,我怎麼……」羅生喃喃地說。
「他當場送給周小姐一條價值一千多萬美元的鑽石項鏈,我想這應該是當晚最讓人震嘆的一幕。」赫利平靜地說,「但兩人在跳了一陣舞後,雙雙離開,此後再也沒在party中出現。」
「隨後是十一點四十分,林雲接到了心舫的電話。我想在這段時間里心舫應該在安闐的住宅中發現了什麼,難道說……林雲曾經被困的祭室就在安闐的住宅中?」顏希看了我一眼。
「告訴我地址,我去救心舫。」羅生心急如焚。
赫利擺了擺手。
「盡管我知道地址,但在沒有把握之前,我不會告訴你。羅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安闐就是夜邪的神王、米奈金大師的弟子,你會是他的對手嗎?你和顏希都沒有修習過高深的異能術。」
「但是父親,作為諾蔚的總祭司,您應該是一流的異能師,而且您擁有那個讓夜邪人忌憚的秘密……」顏希欲言又止。
赫利目光慈愛地掃過顏希和羅生,說︰
「我的孩子,我會盡我的所能幫助你們。周小姐並不是夜邪人的目標,他們的目標是那個傳說中的秘密,所以他們最終要接觸的人是我,而在此之前周小姐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幾天前我曾經在景美的住宅樓下見到過安闐送心舫回來,他望著心舫的眼神中我似乎能夠看到我往日的影子——深埋在心中的愛,我真的很怕他會……」羅生重重地喘了口氣,「那是一種很危險的愛,帶有某種毀滅性的感情。也許我的想法很片面,但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讓心舫陷入無助絕望的困境中,我……已經欠她太多。」
他直直地盯著赫利,接道︰
「如果您不願意告訴我安闐的住址,我自己會去查。既然他在本地已有了一定的名聲,查出他的住址我想並不困難。」
赫利無奈地聳了聳肩。
對我來說,我欣賞此時的羅生——不再是那個躲避在陰暗角落中獨自傷情的醉鬼。一個真正的男人就該有勇氣為自己所愛的女人付出,哪怕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