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乘著海風，從城市上空緩緩沉降。堅硬的樓座像餅干融化在牛女乃里面。夕陽光芒洗盡，剩一只蒼白的圈，仿佛泛黃的牆壁上揭去一張舊年覆的紙。
整個城市，在迷霧中轟轟的噪響——這噪響如同鄉村的寧謐，在黃昏或清晨格外清晰，宣布著城市是機器的部落。隱隱听見海的喘息，從南邊傳來。
夏青林的手機響了，是夏淵，問她現在在哪。
夏青林站起來，四向尋望，笑道︰「你不是迷路了吧？」
夏淵也笑了，說還沒走，有點事絆住了。
「什麼事？比我還重要~」
「都怪你媽媽啊。她在那兒急等著要篇論文，要我傳真過去。我這兒找了半天，她才想起來說是給人借去了。那個人呢，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我只好等嘍呵呵！」
夏青林冷笑道︰「原來為這個！她不是有學生麼？！又叫你!你成她助手了！是不是別人應該沒有自己的生活？！」夏淵的笑意‘噗’的給澆滅了，仿佛一盆冷水兜頭灌下來，心寒而顫。許久他才說道︰「我不是‘別人’。」一個字一個字，濕漉漉的很垂重。
「好！好。」夏青林掛掉電話。
手機就陷入靜默，沒有再響起。
她拳頭捶在石頭牆上，身體似乎只剩下個空殼，無法思想。
她揪扯著頭發，逼迫自己想出點辦法。
沒有。沒有。沒有。只有怒火頂著她的胸腔，能把她燒毀。捋一把青草 嘴里，像牛一樣咀嚼，砂子刮破牙齦，呸呸吐出來︰綠的是草，紅的是血。她抱著膝蓋，胳膊把身體捆成一團。下巴點住膝蓋，牙齒依舊忒楞楞打戰︰「我受夠了！受夠了！」垂下頭，秀發像股清水兒，沿著兩鬢嘩啦淌下來，把她掩埋。
海霧，登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