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館里燈光柔和，如火車座位般的高背椅隔出了一些相對獨立的空間，音響的音量被調至極低，樂聲輕輕的、若有若無。趙義和辛童面前的桌上放著幾碟菜和兩杯飲料，她淺笑著望著他，而他略顯靦腆。
辛童︰趙義，你是邯鄲人？
趙義︰嗯。
辛童︰我曾經路過，京廣線上的城市，看上去很安靜。
趙義︰對，我爸媽現在還住在那兒。
辛童︰你真幸運，我爸死了，我媽改嫁了。
趙義︰你繼父對你好嗎？
辛童做個怪樣︰我恨他，也恨我媽，
趙義︰因為什麼？
辛童︰他們極端偏向我弟弟，連上高中的學雜費都不給我，
趙義︰啊？
辛童︰希望我早點兒上班掙錢去。
趙義︰真糟糕。那你怎麼上的高中？
辛童︰全靠姐姐，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唉！別提了，現在她正生病，小命快保不住了。
她端起飲料，
辛童︰干杯，趙義，許多男的都好酒，你怎麼不喝？
趙義端起杯說︰我喝酒從沒覺得好受過，只覺著頭疼和惡心。
經過的胖服務員瞥了他一眼，
辛童︰干杯，果茶代酒。你說句什麼祝酒的話，
趙義︰我……想不出，還是你來吧，
辛童︰好，為我們成為朋友，互相幫助。這不是自做多情吧？
趙義︰不是。干杯。
他們靜默了片刻，音樂聲飄過來。
辛童︰你怎麼來北京的？也隔著挺老遠呢，
趙義︰說起來很平常，邯鄲三中畢業——學英語專業——大學畢業——到出版社當編輯——至今，
辛童︰——你的履歷。
他笑了，
辛童︰跟我說說高中吧，那個女生，你的鄰居，
趙義窘迫地說︰呵……得啦。
辛童促狹地笑著︰談談你的初戀，我已經相信那是真的，不是恭維話。
趙義︰其實……是我一直在暗戀，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看看她說︰很可笑是吧？
辛童誠懇地說︰一點也不，我倒替她感到遺憾。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義︰長相嘛、你照照鏡子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辛童︰真的？
趙義︰為人嘛、非常聰明、敏感，有時愛說愛笑、有時又有點憂郁、自尊心很強。
辛童︰還真的有點象。
趙義︰咱們還是別說這個了吧。
辛童︰好，後來你上的哪所大學？
趙義︰北大。
辛童︰喔！北大。
她端起飲料喝了一口，
辛童︰當編輯怎麼樣？掙錢多嗎？
趙義︰多，足夠我花的。
辛童︰那一定很有意思，
趙義︰是啊，我喜歡這工作，尤其每回出書以後。
辛童︰哦，那感覺應該很好，大編輯，跟我說說︰你最滿意的是什麼書？
趙義︰嗯……或許是手頭正翻譯的這套科普叢書，
辛童︰是說什麼的？
趙義︰主要內容是環保，節約用水、節約能源、正確處理垃圾等等，一共十本，
辛童︰可听上去……別介意呵，是外行的感覺，它不象會暢銷的樣子。
趙義︰的確不是，我在走另一條路，正在申請國際環保組織的資助，爭取它將來能成為小學生品德課的教材之一。
辛童︰呵，想法很了不起，錢要得怎麼樣？
趙義︰他們正在考慮，明年單位會派我去歐洲，希望當面能用譯文和那一大包草稿感動他們。
辛童︰噢！歐洲，趙義，看來你在單位人緣不錯。
趙義︰可能是，我盡量不同別人鬧矛盾，
辛童︰而且很受領導重用，
趙義︰這……似乎是、以前談不上，不過最近突然有了這種感覺。
辛童︰噢？
趙義︰你瞧︰本來這個出國名額已經是別人的，莫名其妙換成了我，本來我是個普通編輯，開會坐在後排，突然上了前台，變成分房委員……
辛童︰等等、好象有點感覺，等等、我聞到點什麼……是誰促成你去歐洲的？
趙義︰主要是老王——我們主任。
辛童︰哦，分房委員呢？他也很賣力氣嗎？
趙義︰嗯——對，他曾經舉薦我，
辛童︰呵，有眉目了，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他這次申請要房了嗎？
他震驚地望著她，
趙義小聲說︰他要了，負責核實他情況的人正是我。
她得意地微笑著，一輛大轎車急馳而過、前燈的光柱剎那間照亮了他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