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走了，他們站在樓門口，辛童慵懶地靠在牆上，他目光熱烈地注視著她。
趙義︰辛童，
辛童︰嗯？
趙義︰我能不能進屋？
辛童︰耶？這是你家，當然想進就進。
趙義︰不，這要問你，因為或許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雙手撐著牆，將她環圍在中央，她咽了口唾沫，
辛童︰我不知道，
趙義︰可以嗎？
辛童︰我害怕……
趙義︰怕什麼？
辛童︰怕受騙，怕你不是真心的，
趙義︰我是。
辛童︰但我心里還吃不準，讓我想想——下次吧，好嗎？
趙義︰好吧，那……晚安。
他戀戀不舍地退後一步，
辛童︰你……晚安。
美術編輯室內，伏案的馮力抬眼著剛走進屋的趙義，
馮力︰啊哈，委員大人，有何吩咐？
趙義︰老馮，是那本《現代英語詞源》的封面，請您再改改，
馮力不耐煩地說︰又是那封面，小義（姨）子……
趙義堅定地打斷他︰我不叫小義子，我是趙義，或者叫我小趙也行。
馮力一愣︰那——好吧，趙義，社領導已經同意啦，他們把每本書都當成兒女呢，而且比咱們站得更高些、看得更遠些，你還揪住不放干嗎？
趙義︰我是這本書的責編，感情更深些，你該經過我。
馮力干笑著，道︰哈哈，很抱歉，我記住了，下回一定注意。可這次就算啦，好不好？
趙義不做聲，
馮力︰說實話，趙義，問題在于已經出片打樣了，好幾百塊呢，如果推翻錢誰出？出片公司嗎——都是鐵公雞，出版社嗎——總得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他笑了︰或者你情願掏腰包？
趙義︰你來出。
馮力吃驚地說︰我？
趙義堅決地說︰對，老馮，這事全是你的錯，你該負責。
馮力︰別開玩笑了，私人給公家墊錢？那得在《建社五十周年紀念冊》上再加一章。他惱怒地吼道︰不，我不同意，美編室沒這先例。
趙義平靜地說︰那我決不在準印單上簽字，延誤了出書由你負責。
他揚長而去，馮力表情愕然。
出版社檔案室里，趙義一個人在架子上東翻西找，他抽出一本本冊子，吹去灰塵，專注地查閱著
王剛神色淡淡地問︰找我有事嗎？
趙義︰……
王剛︰听說你堅持重新設計？
趙義︰是。
王剛淡淡地答道︰哦。
趙義︰老王，有件事我想問問您本人，
王剛︰什麼事？
趙義︰上午我在檔案室查了幾年前的房產記錄，
王剛︰噢？
趙義︰發現有過這麼一次奇怪的換房，咱們社多給了美圖印刷廠一套三居室，經手的是錢總和您，
王剛︰呵、我跟他們的周廠長是老交情啦。
趙義︰而您兒子在那個廠當業務員。
屋里靜默片刻，王剛笑了，
王剛︰哈，趙義，知道東西方的區別嗎？人際交往方面？看來你不知道，是心照不宣。在咱們的舞台上，只有上了戰場才會把事情挑明，緊接著是一場廝殺。他盯著趙義，目光咄咄逼人地問︰你今天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趙義垂下眼簾︰我想知道事實。
王剛︰事實你已經知道了，然後想做什麼？
趙義︰沒什麼，老王，我打心眼兒里想跟您談談，就象從前、遇到了什麼為難事都想跟您談一樣。
王剛厲聲道︰不對，這次不是。你變了，趙義，變得我都模不透啦。不知道最近是看了什麼壞書還是接觸了壞人，你本來是個既單純又听話的孩子，可突然變了。
趙義手足無措︰哦，我……
王剛︰你不象從前、是來尋求答案的，你今天找我另有目的。
趙義詫異地說︰什麼？
王剛冷笑道︰太早啦！太心急了、小家伙，你羽翼未豐呢！起碼也該等到出國鍍過金之後再說。
趙義︰我沒明白，老王，
王剛︰哈哈，小家雀能斗得過老家賊嗎？趙義，把你那柵欄打開吧，僅僅是今天、現在，咱們敞開了交流交流，反倒有助于你實現野心。
趙義︰野心？
王剛︰哈，非要說穿嗎？我的小趙，好——編輯室主任、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對嗎？
趙義的臉剎那間變得全無血色，他緊咬下唇，轉身便走，
趙義︰我操！
王剛生氣地責備他︰說什麼？注意你做為編輯的形象。
趙義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面無表情，但眼角沁出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