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把雞蛋湯端來。王行長要起床,被她阻止了。
「你就靠在床上喝。」李鈺用嘴吹著雞蛋湯,生怕燙著王行長。她用湯匙舀了一小勺,「來,嘗一口,看燙不燙。」她把王行長當孩子一樣。
「我不餓,你喝吧。」王行長結婚以後沒有被人這樣照顧過,不太適應。
「一定要喝的。男人那個——」李鈺沒有好意思說出來,她和老公親熱過後都要煮一碗雞蛋湯給他喝過才允許睡覺。不知她從哪听來的民間傳說,這叫吃蛋補蛋,及時進補固陽。
王行長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如果妻子孫雅菲如此厚待他,他肯定會流出二行熱淚。絕不會有今天和李鈺的魚水之歡。
王行長和孫雅菲戀愛結婚,起決定作用的是孫雅菲的父親。王德富大學畢業來到興盛銀行信貸部工作,由于工作勤懇出色,很快引起孫雅菲的父親注意。當時,孫雅莉父親是副行長。他有意栽培王德富的目的,是想為女兒找個好丈夫。因為孫雅菲的母親給孫雅菲介紹了條件不錯的幾個對象,可孫雅菲一個也沒有對不上眼,她總能找出他們身上的缺點加以無情地拒絕。
孫雅菲說她對男人的要求很簡單,一要相貌堂堂,二要以父為鏡。相貌堂堂容易理解,就是帥哥唄。以父為鏡什麼意思?問她才知道,要有出息,有能力,以後起碼能干到父親這一級別。孫雅菲的母親退卻了,這上哪里找?將來發展到哪個級別誰敢保證。我沒有本事管你了,讓你爸爸出馬吧。
孫雅菲的父親一口應承下來。既然在外面按照女兒的標準選擇不到夠格的男朋友,他就在銀行內部自己培養一個合格的。他的人選就是王德富。當王德富和孫雅菲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是信貸部的副主任。見面一看,王德富相貌過關,至于今後職位的高低,孫雅菲心里有譜,有父親的提攜,一定不會差于父親。唯一不滿意的一項,王德富是農村的孩子。父親果斷拍板,自產自銷的,不能再挑了。二人交往後順利結婚。
孫雅菲是一個精明能干的女人。她漂亮聰明,柔中有辣,辣而不烈,在一個「男財女貌」的講究實惠的年代,她自身的綜合素質不遜色于王行長。
才結婚時,王行長時常稱贊孫雅菲好看。哪個女人都沒有你漂亮是他的口頭語。進入中年後,他還是經常贊美妻子,只是把「沒有你漂亮」改成了「沒有你氣質」。事實也是如此,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擺月兌從漂亮俏麗到風韻猶存的魔咒。
王德富升為行長後,還很尊重孫雅菲。這有知恩圖報的成分。他有今天的地位,除了他自己的奮斗,老丈人的暗中使勁功不可沒。他太清楚了!
結婚後,是凡可以駕馭優秀男人的女人都具備非同一般的內在品質。
如今,孫雅菲作為一個有權有勢男人的妻子,她張弛有道,剛柔並濟。隨著王德富從一個小科員爬到行長的位置,她絕口不提他出自農村。以前,她說起農村人的生活習慣,說王行長髒。王行長的臉色很難看。現在,他愛干淨多了。
夫妻的家庭地位變了,角色必須轉換。從逞強到示弱是一種智慧。否則過不下去。孫雅菲平時的所作所為是讓王行長既不感到受約束,又不能無視她的存在而無所顧忌的生活。她知道男人的特性,處處壓抑和強行糾正男人喜新厭舊、與生俱來的「花心」,會適得其反,總有一天會爆發,炸你個人仰馬翻。
她是那種一旦發現王行長身上有別的女人頭發還會笑嘻嘻的女人,「這是哪個品種的狗毛,長得這麼好看?」
孫雅菲是歷史老師,古往今來,皇帝臣子,嬪妃民女,英雄豪杰,草莽流寇,各種人物她讀的太多,認識太深。每個男人身上都有亮點,每個女人身上都有光彩。英雄不同樣,嫵媚有區別。
如果王行長有男女問題出現,她絕對不會刨根問底,只會在點到而止的在明白中假裝糊涂。她絕對不會冷淡王行長,也不會輕言離婚,離婚不是正式宣布自己敗給另一個女人了嗎?她相信自己的魅力足以和王行長白頭偕老。
每一個人可能都在不自覺地誘惑別人,或被別人所誘惑。有哪個女人仰慕權貴,她想,王行長不會付出真情,就讓這種女人成為自己老公一時興起玩過就甩的一件玩具吧。
孫雅菲唯一擔心別有用心的女人,利用王行長權利謀取不正當的利益。她不貪財,也怕王行長違法亂紀,干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容易。不是王行長攀比說別人的孩子都到國外留學,孫雅菲才不讓寶貝女兒漂洋過海孤苦伶仃地留學。一個閨女留在身邊多好,以後憑著老公的關系還怕找不到好工作。
孫雅菲想著女兒就心痛。女兒在家的時候,哪怕王行長天天在外有應酬,她在家里和女兒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現在女兒出國了,如果王行長不在家,除非去練習瑜伽的時候比較舒坦充實,其余的時間孫雅菲覺得孤獨和寂寞。
孫雅菲的身邊不乏「追求者」,但這些人獻殷勤的目的,不是喜歡她本人,是沖著自己老公放貸款去的。
偶爾她也會被看著順眼的男人的執著感動,應邀去吃個飯,喝個茶。但她覺得男人一點耐心也沒有,最討厭第一次應約,對方很快就從向她「獻媚」的話題迅速地轉移到自己老公的身上。
她搞不清楚這些男人是真喜歡和她在一起喝茶聊天,還是因為請不動自己的老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男人比女人功利。只有一個男人陪她說話比較真誠,瑜伽館認識的健身教練汪煬。
王行長一碗雞蛋湯才喝了一半,手機響了。
手機里面傳來菲虛弱的聲音,「你在哪呀?我被車撞了,在市一院急診室,你快來——」
王行長的殘花春夢一下驚醒了。他把碗推開。急忙地回答,「好、好,我馬上就到!」看到他驚慌失措的神情,李鈺知道出事了。
「我老婆被車撞了,在醫院,我馬上要去。」
李鈺說︰「不要急,我送你去,走!」她真替王行長著急,拉著王行長出門上車,「轟」地一聲發動加速讓車竄出去。她都沒有顧忌鄰居是否看到他倆肩並肩出門。
李鈺從來沒有把車開得這麼快。王行長要自己開,她擔心他心急如焚地出事故,自己開有把握一些。她知道王行長的心情,畢竟是自己的老婆被車撞了,心急呀。她用余光看了一下王行長陰沉的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算了,什麼也不說了,到醫院要緊。
到了醫院直奔急診室,醫生等家屬簽字手術呢。
看到妻子孫雅菲,王行長上去握住妻子的手,「怎麼回事情?」孫雅菲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說︰「做瑜伽出來被助力車——撞了。他送我來的。孫雅菲用手一指,王行長才注意,旁邊有個健壯的男人。
李鈺湊到病床前,想看一下孫雅菲什麼模樣。她忘了自己是孫雅菲的情敵。奇怪,女人對情敵有一種本能的敏感,李鈺的目光還沒有在孫雅菲臉上停留三秒鐘,孫雅菲立刻意識到李鈺的存在。她吃力地扭過頭,凝視著李鈺,心里打著問號︰你是什麼人?
王行長說,「時珍醫藥公司的,非要送我來。」王行長用眼神示意著李鈺可以離開了。
李鈺沒有走的意思。孫雅菲馬上要進手術室。小腿骨折,二根肋骨斷了,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李鈺打算在手術室外面再陪陪王行長。
李鈺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減輕王行長的負擔。她已經在想,孫雅菲如果需要,她願意在醫院照顧伺候孫雅菲。要是王行長提出來,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沒有二話可說。李鈺是個少一竅的傻情人。
李鈺不走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注意到身邊的這個健碩男人眼楮深處流露出的那種憂慮和心痛。她可以做王長的情人,但又不想王行長戴綠帽子。她要維護王行長的形象,也不能讓他心理上受到傷害。
王行長傻乎乎的,就知道著急,一點沒有警覺身邊的這個男人對他的威脅。李鈺分析︰我是孫雅菲的情敵,不要這個人也是王行長的情敵。他怎麼不走,他不走我就不走。李鈺和汪煬對視著,都在揣摩對方——他(她)是不是我喜歡的人的情敵呢?
市立一院的骨科主任急匆匆地趕來,他接到院長的電話後親自主刀做手術。雖然孫雅菲的手術沒有難度,但院長和王行長認識,既然院長點將,他這個主任必須出馬。
孫雅菲要進手術室去了。王行長模著妻子的額頭,俯子在她耳邊輕松說,「主任親自主刀,放心吧。我在外面等著你。」孫雅菲軟綿綿地說︰你找個地方坐著等我,不要累著了。」
說完,她看了李鈺一眼,對健身教練汪煬說,「謝謝你送我。再麻煩等我出來。」汪煬會意地點點頭,他用一絲不易察覺的眼皮下壓虛眯表達出,「你放心,我在這等。」
李鈺從孫雅菲的眼神里猜出,孫雅菲是讓汪煬盯自己和王行長。她的本意是揣摩和定位出李鈺和王行長關系到底如何,是普普通通的朋友,還是會佔有她丈夫的一個別有用心入侵者。
李鈺看到孫雅菲就看出她是個睿智的女人,有點高傲但不令人討厭。
李鈺清楚這類女人的優點和弱點。在她手上買轎車的女人,不少都是這種類型。她們隨著丈夫職務的升遷養尊處優變得高貴起來。她們的生活現狀決定了她們需要牢牢地掌控住丈夫。
李鈺想,「我才不會和你搶老公,威脅你第一夫人的地位。放心手術吧。」
李鈺在銷售轎車的行業干了十幾年,見過數不清的各種人,能夠買車的人,多少也有點錢。李鈺會很優雅大方地和中產階層的人打交道。這點甚至超過孫雅菲。李鈺天天和這些人游說的口干舌燥,她清楚她們的心理特征。
她象一個老熟人一樣,一點不掩飾說話的直白,「你放心進去,我會安排王行長靜坐休息等著你的。你放心!」
李鈺和孫雅菲說話率性。孫雅菲敏感,李鈺說話只要細微流露出內心的秘密,她都會象雷達一樣迅疾捕捉到。對她最好的方式是裝得傻乎乎的。這樣她會認為,這個女人不夠檔次,自己的老公看不上眼。其實,錯了。一個男人天天和一個會察言觀色聰明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會很壓抑,恰恰會喜歡一個控制欲不強的女人,他會覺得輕松自在、毫無思想負擔。
孫雅菲听了李鈺大大咧咧地表示會照顧自己的丈夫,她懸在半空的心落地,因為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和一個陌生的女人風風火火一陣跑進急診室的時候,她的直覺在散發不祥的預感。听她說話不躲躲閃閃,說明她心里沒有鬼。孫雅菲還沒有能耐識破不同凡響的鬼魅伎倆。
孫雅菲帶著塵埃落定的心情被推進手術室。孫雅菲進去後,李鈺可以行使根本不存在的行長夫人的權利了。她眼楮直刺汪煬。傻小子。李鈺猜出他們沒有隱情,即便以後有私情,汪煬永遠是孫雅菲排愁解悶的配角小人物和跟班。
孫雅菲這樣的女人,愛王行長絕對矢志不渝,別的男人都成過眼雲煙。如果有一個男人痴情迷戀她,她也許接受但不會付出真情。她心里就裝著一個男人——王德富。
李鈺用不著征求王行長的意見,語氣堅決地對汪煬說;「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來看我嫂子。我這幾天都在這,你有時間的話也替我值個班。」李鈺這麼一說把汪煬的臉都窘紅了。李鈺是女的當然可以照顧孫雅菲,他大小伙子怎麼服伺一個大小便不能夠自理的骨折女病人。
李鈺十分清楚王行長根本不希望汪煬留在醫院。但汪煬是妻子的朋友,他不能怒氣沖沖大發醋意攆熱心送妻子來醫院的汪煬滾開。太有失身份。王行長很欣賞李鈺的果斷,有二下子。
李鈺眼光逼向汪煬,還流露出勸告的意味︰愣頭青,快走吧,否則孫雅菲的老公不高興。王行長配合默契,他把手伸汪向煬,「謝謝你幫忙。」還紳士地說,「以後有時間來看望孫雅菲,好嗎?」
汪煬心有不甘,但不走又不行。「好的。再見。」汪煬和王行長握手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李鈺拉著王行長,找到骨科主任的休息室坐下。「哎,你老婆出來後,我們找個護工,加上我也來照顧她。你上你的班,不用煩。」
王行長剛才還在想孫雅菲手術出來怎麼辦?自己要工作,只能晚上過來看一下,不能白天都交給護工和護士吧。李鈺這是個好辦法。「我媽腰摔斷過,比你老婆厲害多了,也是我照顧,我懂!」李鈺信心滿滿。
「那你不上班啦?」王行長怕影響李鈺的工作。李鈺早就想辭職不,天賜良機,這次請假照顧孫雅菲,經理如果不準許就辭職不干。這樣到姐姐李敏的公司來不是名正言順嘛,王行長肯定鼎力相助。
李鈺象王行長老婆一樣,說話斬釘截鐵,「你安心上班,不要多操心。你老婆交給我,保證骨折痊愈,完璧歸趙。」
看到李鈺這樣盡心盡力,王行長心里洶涌著感動,他把李鈺的頭攬進懷里。李鈺推開他,裝作一本正經地說,「做行長的,公共場合要注意影響。以後有機會擁抱。我馬上跟護士長要護工。手術一出來,需要人手把你老婆挪到床上。你自己坐一會吧。
李鈺象女主人一樣到護士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