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幾個立即伏在地上,向我注視的方向望去。遠處,五六個小毛孩,從草叢中鑽出來,向我們慢慢走來,衣衫襤褸,投來怯怯的眼神,看樣子,好像是餓壞了,聞到了我們燴的番薯香味,尋味而來。
班長笑了笑︰「沒事了。」
我們爬起來,戰友小東子拾起地上幾個番薯,和班長一同帶過去要分給幾個餓壞的小孩。當時我和單國宇以及另一個戰友老頭子留在土堆旁繼續我們的午餐。
「班長和小東子真管事,自己的午飯不吃,還管敵人的孩子。」單國宇邊吃番薯邊嘟囔。
「你個肥仔,就知道吃。」老頭子自己也在吃著,擠出一句。
小東子和班長那邊好像和小孩說著什麼,太遠沒在意,突然間我看到那幫小孩「嘩」地跑開了,只有小東子和班長站在那邊,班長忽然大叫一聲︰「快扔掉,快……」
還沒說完,轟的一聲爆炸,我坐的方向剛好面向班長,爆炸一響,一件東西向國宇的頭上飛來,我來不及叫,一個向前,把國宇撲倒在地,飛來的東西「霍」的一聲插在地上,原來是一柄槍,槍托早炸飛了,槍管上的背帶還掛著血淋淋的一只斷臂,也不知是班長的,還是小東子的。
過了一會,我們才回過神來,國宇抓了槍就向小毛孩的方向沖去,我和老頭子跟在後面跑,經過爆炸的位置時,只看到一塊塊帶血的肉塊、腸子、肉漿,兩顆人頭也炸得看不清誰是誰。
追了一會就看到前面幾個毛孩在逃,「噠噠噠」,憤怒的國宇向小毛孩亂槍掃射,沒一會就撂倒幾個,我也紅了眼,沒多想,朝著跑向另一方向的兩個開火,這是我們在越南第一次開槍——第一次開槍,就殺了人,國宇沖向前,向兩個未死盡的毛孩補了幾槍。我走向這邊察看,兩個越南孩子,黑黑瘦瘦,*歲的樣子,翻著白眼,已然死透。
老頭子跟了上來,看了看,輕輕地搖頭,沒說什麼。
突然,遠處的草叢動了起來,只見還有一個屁孩向叢林深處跑去。國宇立即一馬當先追去,我和老頭子跑在後面。別看國宇外號「肥仔」,跑起來一陣風似的,一點也不比我們差。
在叢林中左竄右竄,幾間草屋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屁孩幾下子就鑽進其中一個房子。
國宇一句話也沒說,向著草房「噠噠噠」亂掃一通,同時在地上打了個滾,轉換著射擊點,以免屋內有人向他回擊。我和老頭子也一听到槍響,馬上伏在地上。
槍聲間歇中,一間屋子的門驀地打開,一個老婦人沖了出來,不顧手臂上流著血,沖出房間高舉雙手,「咿咿哎哎」地用越南話向我們說著什麼,還沒等她說完,一梭子彈從國宇那邊向她射去,正中眉心。老頭子別過頭去,不敢看了。
我和國宇小心走向那幾間草房,一腳把門踹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已死在房間。另一個屋子,除了門外剛被打死的女人外,屋內還躺著兩個女人,一個被打爆了腦袋,另一個是老太婆,只是腳中了槍,沒死,國宇走過去,在她腦門上「噗」的補上一槍。
最後搜遍了幾間草房,確定沒有生口,我們才離去。
回到營部第二天,政委就找我們分別談話,我咬死沒說出全部經過,只說受到越南小童襲擊,被逼自衛。但估計是老頭子把真相都捅了出去,過了兩天我和單國宇就被關了起來。當時規定,戰俘投降了,就不能擅自處決,更別說是一般的平民了,殺了平民,就相當于國內殺人一樣,我們可是要受軍事法庭審判的。
在後方大牢內我和國宇是分開關押的,政委找我談了幾次話,暗示我是不是可以把整個事兒包攬起來,我沒意見,馬上簽了字。但過後從政委與我的對話中得知,國宇也很有義氣,他死死地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怎麼也不松口。
一晚,看守我的戰友對我說,你很快就沒事了,國宇已經送回G市了。
我說,你不是說笑吧,還沒過法庭呢,不要逗我了。
那戰友神秘地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呀,下面都傳開了,國宇是什麼人物?人家老爺子是GZ軍區副司令呀。你們全團都上一線了,為什麼就留你們班?呵呵,不就是人家老爺子的意思?
我想想終于明白了,單國宇原來有這樣的背景,怪不得他有那麼多內幕,還一直瞞著我。
在所謂的大牢里又關了兩天,政委又來要我重寫報告,要我寫成和最初說的那樣,就是自衛殺敵。大名一簽,加個手印,沒幾天就放我出來,只是不再留在軍營中,而是直接把我送回老家——立即復員。
就這樣,我就穿著一身破舊的軍裝,回到了生我養我的村莊,三年了,一切如初,不過,我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