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又是小飛帶錢過來,厚厚的信封——二千元,說是我們完成任務的獎金,給了錢,小飛要走,剛好郭大海和老六「偷雞」(在廣州話中是工作偷懶,中途早退的意思,和香港流入的「吞樸」是同意)過來,其實他倆自從在歐老板處掛了名,一個月來多了差不多兩千元的收入,因此對電池廠的那份每月才六十多元的工作失去熱情,于是三天曬網,兩天打魚的,老是來找我們上飯店,剛好,踫上了小飛,于是硬把他拉到飯店吃飯。
在蓮香樓要了個雅房,叫了兩支茅台。
大勝哥今天特高興,一來兄弟們又收了個大紅包,二來過兩天四姐就從青島回來,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伙都被他那喜氣洋洋的熱情所感染,互相勸著酒。
酒喝多了,話匣子就打開了,在小飛面前,我又再次吹噓著以前當兵的事,把自己捧成了蘭博一樣。大海也不賴,描繪自己特種兵那段神奇表現,是怎麼怎麼的利害。酒再喝多幾杯,連老六也吹起來,說他當狙擊手時怎樣怎樣殺人如麻。只是大勝話不多,他自己高興,卻沒喝多少,只是勸著酒,生怕醉了,下午就不能到工地指揮了。
小飛被我們輪番灌著,喝得最多,喝多了,話就多,我們問他和堅少之間過節的由來,小飛毫不保留,把他自己的故事整個兒全倒了出來。
小飛原名梁飛國,陝西人,自小就和僅比他大幾個月的表哥利飛船玩在一塊,兄弟倆不愛讀書,卻愛打架,常常是把同學打得鼻青面腫,不久就被學校開除出校。
一天,蘭州市體校武術隊總教練到他們學校選苗子,選了幾天,很失望,以為要空手而回。出了校門,遠遠看見利飛船和梁飛國與街頭小混混在打架,兄弟倆對著七八個小混混,毫無懼色,硬是把小混混給打跑了。那個教練如獲至寶,當即就跟了兩兄弟回家,說服了他們父母,把兩兄弟帶到武術隊,加入了散打分隊,從此就在體校學散打。
因為利飛船年長一點,個子高點,所以大家叫他大飛,梁飛國叫小飛,「大飛小飛」就這樣叫開了。
大飛和小飛真是學散打的好材料,不到兩年,就打進了全市前幾名,順利進入市隊,並很快又在省里獲得好名次。
但自進入省隊後,哥倆就很難再進一步,連續幾年全國賽,都是差那麼一點點進不了復賽,隨著年紀一大,進入國家隊無望了。而在國內,體育尖子都是由國家從小培養,不但所有費用不用自己支付,而且還有一定的工資和營養補助,但如果到了應該到達巔峰的年齡還沒有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尖子,那以後的出路就很窄,因為體育尖子一般只重視訓練,文化程度都不高,年紀一大,傷病也多起來,前途是一片灰暗。能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有幾個?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都屬于前路灰暗一列,說真的,即使成為那僅有的百分之一,在那個年代,只要退役下來,以前的積蓄也維持不了幾年的風光。
大飛小飛自然不想今後一生就這樣沒落,兩兄弟下了決心,離開省隊,南下到廣東創一番事業。
坐火車來G市的途中,哥倆認識了一個老鄉,蘇聞燕,一個南下計劃偷渡到香港改變生活的女孩。
在旅途的相處中,他們互相產生了認同感,小飛為人的真誠和豁達,與蘇聞燕的亮麗和嬌俏,很快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不久,兩人就建立了戀愛關系。
來到G市沒呆多久,大飛小飛和蘇聞燕就計劃一並偷渡去香港尋找理想的生活。
趁著一個台風夜,香港海事處的巡警放松巡邏的晚上,他們三人和另外兩個志同道合的偷渡客,在洲仔頭附近偷了只小船,計劃繞個大彎,到香港清水灣登陸。
想不到的是,他們才劃了兩小時的船,台風就呼呼而來,而且比預想中要利害得多,牽起的巨浪有六七米高,他們那小船哪頂得住這樣的駭浪,沒幾下船就翻了,幸好大飛小飛死死地拉著蘇聞燕,三人才不至于丟失。
大飛捉到一塊木板,三個人就靠這塊木板在漆黑的大海中漂著。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們開始絕望時,卻听到了呼叫聲,他們三人連劃帶撥游過去,黑夜中,出現一只小船,船上只有一個人,那人伸手把大小飛三人撈到船上,這個人,就是李堅山,也就是堅少。堅少成了大小飛和蘇聞燕的救命恩人。
原來,堅少這晚也是想趁台風夜水警少偷渡香港,同行的還有他弟弟李毅山和堂哥李義山,可是,那六七米高的大浪,幾下子就把他們三個打到海里。
堅少下水不久就抓到船沿爬了回來,可是另外那哥倆卻消失在黑夜中,于是他喊呀喊呀,兄弟沒找到,卻救到了大小飛三人。
四人死死捉住船沿,與大風浪搏斗,終于,風平浪止,天邊吐白,而他們也筋疲力盡,沒有船掌,又沒有方向,他們四人只有任由小船在海上漂著,互相勉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