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極宏亮,又立于山中,只怕整個山谷都能听到他在叫喊,要把淳于望的寶貝女兒砍成人髭!
我大驚,急喝道︰「閉嘴!你究竟是什麼人?」
說話間,那邊三人已經趕了過來,其中一人懷抱里,正摟著掙手掙腳的相思。懶
她散著黑發,也像剛被人從暖暖的被窩里抱出,小小臉兒盡是睡夢中被驚醒的惶懼,但身上倒是裹了件厚厚的裘衣,一時應該不會凍著。
她年紀幼小,本就給嚇得眼淚汪汪,忽轉頭看到我,立刻哭叫得更加淒慘︰「娘親,娘親!有壞人,壞人抓了我!」
我掙扎著想要推搡背我的那人,無奈身體虛弱之極,手足間全無力道,憑我怎樣,也無法掙動半分,反是用盡了力道,眼前陣陣地昏暗著,好像隨時都可能暈倒過去。
耳邊卻听相思一遍遍地在喊我︰「娘親,娘親,我怕,我好怕啊,嗚……」
我勉強定住心神,轉頭給相思一個安慰的笑容,柔聲道︰「相思別怕,別怕,你父王很快就會來救你,別怕!」
相思從厚厚的裘衣中向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哭道︰「娘親,他們說要砍我的手。」
我給她哭得心都給撕扯開般揪疼,不覺間哽咽︰「相思別怕!誰敢動你一根汗毛,等娘親身體養好了,把他滿門上下剁成肉醬!」蟲
相思的哭聲便低了些,淚汪汪的眼楮瞅著我,忽道︰「娘親你別哭,相思不怕,真不怕了!」
我才覺出自己的眼楮已經潮濕,忙別過臉,狠狠把眼底的酸澀逼回去。
身後很是靜寂,並看不到追兵。想來淳于望愛女如命,萬萬不敢明著追蹤,但也絕對不會眼看著敵人把相思帶走。
而我也已斷定,這些人絕對不是司徒凌或司徒永的部屬。
他們應該與昨晚突然出現的鳥啼訊號有關,可他們絕對不會是為救我而來。
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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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人疾奔了一路,眼見前方有山道,抱著相思的那人忽道︰「分開走,你從那邊跑,把他們引開。」
背我的那人應了,卻竄向左邊的密林。
相思見我不再同行,又慘叫著哭了起來︰「娘親!娘親!」
我凍得幾乎全身都僵了,勉強道︰「相思別怕,你父王……快趕來了……」
但見抱她的那人輕輕捉過她小小的手臂,飛快塞到裹她的裘衣之中,又掩住了她的嘴。
背著我的人繼續往前飛奔,身後卻沒有了剛才的靜寂。叱喝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耳邊寒風呼呼刮過,山林間未及萌芽的枯枝刮擦于臉龐和光果的手臂,蹭破了皮,慢慢地滲出血跡,居然覺不出疼痛,只是僵冷得不斷打寒戰。
身後追來的人呼喝聲由遠而近︰「站住!站住!」
背我飛奔的人竟真的听話地站住了,然後,將我扔在一邊樹下,急促說道︰「秦姑娘,形勢緊急,小人沒法救你出去了!請再忍耐幾天,侯爺一定再來相救!」
黑色的衣角在我臉上拍過,那人卸下我這個累贅,迅速向前奔去。
前方是陡坡,陡坡下則是密林,只要在被追上前奔入密林,藏匿身形並趁機逃去的機會便很大了。
可南安侯司徒凌的手下,誰敢在這樣的情形下丟開我私自逃走?
若有這樣貪生怕死之徒,便是逃得生天,也需逃不過司徒凌的軍法如山。
我挪動了下凍僵的軀體,還沒來得及坐直,一旁已有冷冷的劍鋒指住我。
「夫人,請隨我們回去。」
我抬眼,卻是一名淳于望的近衛,正拿劍逼著我起身。
他的身後,還有幾人跟著,卻眼生得很,應該淳于望安排在附近巡守的高手了。
其中的兩人已綴在劫我出來的那人身後追去,另兩人卻警惕地緊跟這位近衛身後,顯然是怕我逃走了。
我暗暗詛咒,虛弱地笑了笑,「怕要勞這位兄弟扶我一把了!」
近衛遲疑了下,到底伸手來扶。我幾乎凍僵了,雙腿卻如冰稜一般冷硬,勉強站起身來,卻已站立不住,若非那近衛扶著,差點又要摔倒。
近衛終于也意識到我是沒法自己走路了,解了自己的披風把我兜住裹緊,讓另兩人拎起披風兩邊,慢慢往回走去。
我蜷在披風中,終于暖和了些,默默催動剛有些恢復的內力流轉于經脈,幫助氣血運行。剛小產就給凍成這樣,再不自己保重,天曉得會落下怎樣的病根來。
最叫我忐忑的是,夜間連二連三的變故,已讓淳于望對我起疑;如今再來這麼一出,更見得我居心叵測。
萬一相思再有個好歹,只怕我再怎麼像他的盈盈,也難免要成為他的劍下亡魂了。
相思……
想到方才她驚懼又懂事的目光,我的心里猛地抽疼,連氣息都已紊亂。
到底是什麼人在操縱著這件事?
劫走相思,嫁禍給我,讓淳于望和芮國翻臉,必要時又可以用相思制肘淳于望……
難道是淳于望在南梁的敵人?
這位軫王殿下心機極深,明明是把南梁朝政攪得一團混亂的幕後元凶,卻有意無意地游離于朝堂之外,以致我所能掌握的關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再不曉得他在南梁到底有多少的朋友,多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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