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淳于望,本不該有任何的交集。
他瞥我一眼,見我漠然,唇邊恍惚一抹黯然的笑,慢慢道︰「縱我能許給秦家比大芮更尊貴無儔的地位,你大約也會不屑一顧吧?」
「我自是不敢清高到不屑一顧。但秦家的根在大芮。」懶
「可你的根並不在大芮。」
我想要否認,卻又想起那許多推斷我就是盈盈的證據,頓時煩躁,「我不想听你胡說八道。」
听得越多,疑惑越多,只怕我真的要瘋了。
即便……即便證實了我真的忘記了與他有關的部分記憶,即便我真的是盈盈,又能改變什麼?
我還是大芮的昭武將軍,我還是不能辜負司徒凌待我的情意,我還是得為了保住秦家的地位和南安侯聯姻……
可淳于望偏偏說道︰「晚晚,我從不會胡說八道。若你心里有我和相思,請你,推遲和司徒凌的婚期。」
「為什麼?」
「你不想留下峰回路轉的機會嗎?」
「峰回路轉?」
我搖頭。
「不可能。淳于望,相思的確需要一位溫慈的母親,但那人不會是我。你別做夢了。」
「我是不是做夢,日後再看。可我不許你和司徒凌成親。」
「不許?」
蟲
我冷笑了。
「你憑什麼不許?你阻止得了嗎?」
淳于望臉色發白,卻一字一字道︰「我一定會阻止!」
我嘆道︰「殿下,你身體未復,勸你先調理著身體要緊罷!」
他便冷著臉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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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留他們午膳,只令人為相思預備了她愛吃的幾樣菜式,裝在提盒里送上馬車,讓她在路上吃。
淳于望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終于也沒有固執著一定要我隨他回狸山,听從我的安排,悄悄地喬作普通商旅上了馬車,徑自出城。
相思開始還沒怎麼當回事兒,待和我揮手告別時,卻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摟著我脖子磨蹭了好久,淚水把衣襟濕了一大片。
淳于望卻出乎意料地沉默,直接馬車臨行前一刻,才讓人遞出一只錦盒,便從我手中抱走相思,令人駕車而去。
少了會說會笑會哭會鬧的相思,懷中頓時空落起來,長長的錦盒冷硬地硌在手間。
我默然在路口立了許久,待那馬車完全不見了蹤影,才無精打采地回了府,打開那只錦盒。
里面是一幅裱好的畫,正是當日在狸山梅林時,淳于望在相思的涂鴉之作上改繪而成的那幅梅下母女圖。
母親散逸不羈,女兒稚拙可愛,背後暗香疏影,紅梅盛綻,落瓣起伏,清泠泠的意境和暖融融的人物揉作一處,看著悠然出塵,卻瀟灑流麗。
我悵然良久,依舊卷起來令沈小楓收好。
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看一眼這畫了;可也許這輩子,那個小小的女孩兒,都走不出我心頭了。
今日一別,也許永不能相見;可如果我成了南安侯夫人,也許永不相見的結局更好。
至少她會抱一線希望,少了許多傷心。
至于淳于望……
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甚至更久遠的年代可能發生過的那些事,都只能當作大夢一場了。
秦徹問我︰「親事怎麼辦?」
我苦笑道︰「我可以再推遲些日子嗎?」
秦徹搖頭,嘆道︰「這話我沒法和南安侯張口。但如果你自己去說,我沒意見。」
我當然更沒法和司徒凌張口。難道要我告訴他,我因那個凌辱過我的男子而心亂如麻,所以不想成親了?
我問秦徹︰「二哥,我十五歲到十八歲這段時間,是不是一直在子牙山學藝?最近常常頭疼,那時候的事,好像已經記不大清了!」
秦徹納悶道︰「你怎會問這個問題?你十八歲時才因為生病被接下山來調養,之前十年可不是一直呆在無量師太那里,何曾回過北都?」
「記得父親曾親去探望過我幾次。」
「對,為兄腿腳不便,小謹自幼體弱,因此父親都是親自去探望你。記得你十五歲時,因到了及笄之年,父親特地趕過去看你,陪你過了生日才回來,足足在子牙山呆了兩個月呢!」
「是……是麼?」
「是呀,晚晚,你怎麼了?」
「我……」
我嗓間干澀,艱難地笑了笑。
「我好生奇怪,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我十五歲生日前後的事?我……也不記得父親曾陪過我兩個月。」
秦徹呆住,忽執了我的手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一時想不起往事來?要不,我讓大夫過來給你好好診治診治?」
「診治?」
我想起歷年來醫藥不斷,苦笑著擺了擺手。
「一般大夫恐怕診不出來。不過……」
不過如衛玄等醫術極高明的名醫,又為我治過那麼幾年病,不會毫不知情吧?
還有……
如果淳于望所言非虛,我莫名其妙失蹤了三年,和我同門學藝的司徒凌和司徒永,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為何我從不曾听他們提過只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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