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司徒永控制了局勢,他或許還能等,還能忍。
等司徒永被囚,朝中必有極大變故,端木氏重新扶立的繼位之人可能是司徒煥的弟弟,也可能是司徒煥的佷兒,但絕對不可能是司徒凌。
司徒凌心高氣傲,連司徒永都沒放在眼里,要他屈膝于其他宗室子弟俯首稱臣,絕對不可能。懶
因此,我苦苦忍耐,等著他的動作。
但他微側臉,唇角一個冷峭的弧度,慢慢道︰「你猜錯了。我覺得你死了更好。」
「因為我退婚?」
「因為你辜負。」
他答得很快,也听不出指責的意思,只是捏著我膝蓋的手緊了緊。
他慢慢道︰「秦晚,我是人,不是木頭。我也會傷心,我也會灰心。」
我無言以對,垂頭看著他不慌不忙地收拾著我的傷處,靜默良久,才低聲問道︰「朝中局勢怎樣?」
司徒凌把長長的干淨布條,一圈圈地束在夾板上,簡潔地說道︰「司徒永與南梁書信往來,讓淳于望在南面發兵拖住了端木青成的兵力,並勸說秦哲等人領了秦家軍從北疆秘密回京救人,意圖聯合秦家軍控制北都。事敗後,皇上驚怒,已于前日駕崩,他自己也被端木皇後囚禁。如今,端木氏秘不發喪,偽造遺詔打算立四皇子司徒建為帝。」蟲
司徒建!
那個受人暗害成了白痴的司徒建!
我點頭道︰「他們不需要文武全才的繼位者,只需要乖乖听話的傀儡。若司徒建得立,從此政事無大小,都該出自端木家了!便是有朝一日把大芮國號改作大涼,也算不得奇事。」
司徒凌看我一眼,慢慢道︰「你越性再笨些,笨得剛才那般,給欺負了也只曉得抱著我哭泣,也許更好。當初不該教你怎麼學著剛硬要強,一轉頭都用在了我這里。」
我默然,許久方道︰「凌,相交近二十年,我是怎樣的人,你該清楚的。我……從不想負你。」
司徒凌淡然道︰「已經負了,還說不想負?只是淪落至此,不是不想負,而是不敢負吧?」
我攥緊他袖子,垂頭道︰「是,是我錯了。你從小就待我好,即便我千錯萬錯你還是待我好。所以我以為,即便這次做錯了,你還是會原諒我,還是會待我好。」
他包扎夾板的了個好看的結,輕輕放下我的衣袍覆住傷處,才抬眸看我。
我勉強笑道︰「即便我無情無義,讓你恨得入骨,好歹也該念及秦家與南安侯府這許多年的情誼吧?」
夏王早逝,他年紀輕輕入朝為官,雖有往日親信部屬照應,但如果沒有深受當今芮帝信重的秦家扶持,絕不可能這麼快培養起自己的親信勢力。
他不答,夜一般黑眸凝視著我,半晌,才輕嘆一聲,將我拉入懷中,緊緊擁住。
他的呼吸略略急促,起伏的胸膛與我相貼,慢慢在我耳邊道︰「給我一紙手諭,我要調用被司徒永引到京師的十萬秦家軍。」
我怔了怔,說道︰「只留五萬人馬駐守北疆,一旦柔然大舉入侵,後果不堪設想。其實秦家軍不該卷入這些紛爭中來。」
他淡淡道︰「那你寫不寫?」
那樣淡淡的語調,卻讓我心里陡地起了一層寒意,立刻道︰「寫!」
他笑了笑,松臂放開我,四顧並無紙筆,遂取了一件我的舊衫子,鋪在腿上作紙,說道︰「便寫這上面吧。他們知你境遇,寫封血書更好。」
我點頭,模著榻邊的一根簪子,正要刺破指尖時,他忽握過我的手,捏緊那簪子,往他臂上一扎,頓時鮮血直冒。
他笑道︰「瞧你這樣子,還有多少鮮血可流?還是用我的吧!」
他的血尚是溫熱的,那樣毫無間隙地沾于指尖,讓我有些心驚膽戰,忙在舊衣上草草寫了幾個字,交給司徒凌。
寫得很簡潔,只讓他們听從南安侯安排速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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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凌隨手拿帕子纏了傷處,接過血書仔細看了看,說道︰「落款這‘晚’字,有些奇怪。」
我點頭道︰「為防他人仿了我的筆跡暗中調兵,我和幾名主要將領早有約定,落款的‘晚’字,‘日’會寫作梅花形狀。」
司徒凌嘆道︰「秦家軍剽悍勇猛,能以一擋十,誰都想控制,卻終究只受命于秦家,秦家人著實費了許多心思吧?」
我澀然道︰「這本是自保之道。可如今,只怕有許多人因此想要秦家人的命吧?」
司徒凌道︰「秦家的度一向把握得很好,勞苦功高卻不至功高震主,兵馬精強卻不足雄霸天下,若朝中沒那許多紛爭,本是長久之道。可惜……」
「可惜成了雙刃劍。」我苦澀道,「端木氏容不了秦家軍,應該是打算用我投敵的供狀和我的人頭來瓦解軍心吧?」
司徒凌道︰「不錯。司徒永被擒,秦家軍本就開始人心動蕩,再有秦家投敵的供狀,即使再多疑慮,群龍無首之下必不敢輕舉妄動,很可能眼睜睜看著端木氏奸計得逞,然後騰出手來清除異己。」
我捻著指頭上的血跡,勉強笑道︰「可有我們南安侯在,想必不會容端木氏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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