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要想求饒,這會子求定王去!我這里再不會饒她!還不拖下去!你們想一起受罰嗎?」
侍女應諾,急把采兒拽了出去,一路都是俱是她痛哭流泣的求饒聲。
我坐直身,繼續吩咐道︰「把沈小楓找來。」懶
片刻後,沈小楓和司徒凌幾乎同時到來。
彼時,外面采兒的哭叫聲正慘烈,我披衣端坐于桌前,地下站了四五名侍女,俱是屏息靜氣,大氣也不出。
沈小楓才一掀門簾,便急匆匆奔過來,扶了我道︰「將軍,這是怎麼了?你……你臉色怎麼差成這樣?」
司徒凌徐步走近,側耳听著那慘叫聲,眉頭已微皺。
未等他開口,我將承影劍和一包藥拍在桌上,抬頭向他說道︰「只要我在一日,秦府的家務事,便容不得他人置喙。王爺雖是秦家至親,也需等我死了,才有資格處理秦家家事。如果王爺如此迫不及待,此處有寶劍有毒藥,就請先送了秦晚上路吧!」
司徒凌已經變色,盯著我默立良久,才緩緩道︰「明日出殯大禮,會由秦徹主持,我只從旁協助。只要你秦晚在一日,我司徒凌便絕不干預秦府或秦家軍內務。」
他伸手自牆上箭袋中取出一支羽箭,折作兩斷,沉聲道︰「若違此誓,有如此箭!」蟲
斷箭擲地,鏗然有聲。
暗沉沉的墨黑眸子深深看我一眼,他退了兩步,掉頭步出屋子,竟提都沒有提那個慘叫聲越來越弱的侍女。
我似剛歷了一場生死博弈,整個人都似虛月兌了,冷汗涔涔而下。
沈小楓幾乎落下淚來,哽咽道︰「將軍,你何苦……定王若真心待你,計較那許多做什麼?先顧著養好身子呀!」
我嗓子口陣陣的咸腥氣,扶了她道︰「先送我回床上休息。叫人把藥端來。」
沈小楓應了,我站起身待要邁步時,眼前一瞬漆黑,只覺金星四濺,還未及反應過來,嗓子口一道腥氣直沖上來,彎腰便吐在了地上。
「將軍!」
沈小楓驚呼,分明的又急又痛。
我定定神,才看清剛才所吐的,竟是一團黑紅的鮮血,正在素青磚面上簌簌跳動。
我抬腳將那鮮血踏去,輕聲道︰「不妨事。別和二哥提起,也不許告訴旁人。」
沈小楓哭著應了,急把我扶上床,重取了藥來一口一口喂著我喝。
她將別的侍女遣散,在我跟前抽泣道︰「我只猜著,定王縱然有些私心,待大小姐的情分卻是大家公認的,必定會把大小姐照顧得好好的。因而這些日子,我都只顧著開解二公子,若不是前兒偶爾撞見那一幕,再不曉得大小姐受著怎樣的委屈。」
我低笑道︰「哪里又算什麼委屈了?男人女人,無非那麼一回事兒。從他或不從他,我也少不了一根汗毛。他對我已足夠容忍,是我自己有時太執拗了。」
沈小楓道︰「剛才……我真捏把汗。你為這點子事大動肝火,連毒藥寶劍都亮出來了,萬一他也翻臉,那可如何是好?」
我品著舌尖的澀意,輕嘆道︰「他若翻臉,難不成真能當了這許多人將我殺了?秦家軍並未完全听命于他,若和我決裂,逼我轉而與司徒永聯手,對他當然更不利。再則……」
我模了模自己臉頰,苦笑道︰「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從來不是假的。」
只是他心里想要的情,跟我願意付出的情有了參差,漸漸不是一回事了。
于是,他一再被我激怒,我也一再被他傷心,卻都記掛著自己心里那份情,很快向對方妥協,或接受對方妥協。
藥苦,心里更苦。
而外面的杖責已經止歇了。
片刻後,有人在外回道︰「采兒已經杖完五十。」
沈小楓看我一眼,答道︰「抬回去,喚大夫過去好好醫治。」
外面靜默了片刻,說道︰「好像已經不中用了……」
沈小楓一愕。
我懶懶答道︰「厚葬。」
外面低低應了一聲,腳步聲便退了開去。
我向沈小楓笑了笑,「她是秦家的功臣。」
沈小楓為我擦了擦額上的汗,繼續喂我藥。
我問︰「我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沈小楓道︰「將軍若敢心慈手軟,秦家早已支持不下去了!能換得定王承諾不再過問秦家軍的內務,采兒的確死得值了!」
我伸出自己蒼白的手,卻似看到了指縫間瀝瀝而下的鮮血,輕輕道︰「我已殺了太多人。有該死的,也有無辜的。我是別人的棋子,別人也是我的棋子,已經計較不了許多了。我總不能由著秦家淪作他人附庸,連我自己呆在自己府第都做不得主,由著人搓圓捏扁。」
沈小楓不敢答話。
喝完藥,我倚在軟枕上,向她笑了笑,「現在,你該告訴我,下午府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沈小楓微愕,低聲道︰「有人……和將軍提過了?」
我回想著傍晚司徒凌怪異的態度和他突如其來的強烈佔有欲,自嘲道︰「這是秦家……若我不問起,大約沒人會主動告訴我吧?是……淳于望來了?」
沈小楓垂頭道︰「不只南梁軫王來了,他……還把相思小姐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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