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司徒瀚掛斷了電話,人走了過來,卻是欲言又止。
拓跋熠以為他又想催著悅歌回去,便道︰「你先走吧,我等會兒送她回去。」
司徒瀚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們一眼,意外的點點頭︰「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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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對孟悅歌道︰「悅歌,那我就先走了,你早點回去。」
他突然改變的態度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甚至忘記了點頭。
但他已轉身,開車離去。
轉頭,只見那車子開去的方向,與去別墅的路相反。
「悅歌?」拓跋熠沒有察覺她情緒的異常。
現在沒有司徒瀚在旁邊煩人的催促,他正好可以把想問的話都問出口。
「嗯?」她答了一聲,心里卻不自覺的猜測,他會去哪里。
去公司,還是去見電話里的那個「蕊兒」?
他突然的改變態度讓她留下來,是因為「蕊兒」太重要,還是她太不重要?
「悅歌,你還能記得五年前那天在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拓跋熠的問題總算讓她漸漸回過神來,她用力回想了一下,可是腦海里還是一片空白。
「拓跋哥哥,我記不起來了。」她抱歉的搖頭,「我只記得我暈過去了,醒來後就看到了家杰哥…」鑊
「家杰哥?」
拓跋熠奇怪,「他是什麼人?」
「他姓卓,叫卓家杰,是美國人。」
在拓跋熠面前,她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那時候,他和卓叔叔、卓阿姨正好來這邊旅游,恰巧在路邊遇到了暈倒的我。」
這麼巧?
拓跋熠挑眉,听她繼續說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暈倒在了那麼偏僻的地方,而如果不是家杰哥一家正好路過的話,我恐怕…」
「你也不會有事!」
拓跋熠抓過她的手︰「我讓很多人去找你,幾乎翻遍了整個城市,就算沒有你說的什麼家杰哥,我也一定會找到你!」
聞言,孟悅歌感激的一笑。
她當然相信,拓跋哥哥不會讓她有事,但如果那天…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對拓跋熠說出一切︰「拓跋哥哥,我醒來之後,家杰哥的醫生朋友告訴我…我懷孕了。」
什麼?
拓跋熠一怔,顯然不能立即接受這個事實。
但片刻,他又完全明白過來了。「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沒有回家?」
孩子是誰的,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孟悅歌點點頭。「他跟姐姐結婚了,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怎麼能回家?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躲得遠遠的。這樣對姐姐、對我的孩子,都好。」
「那你自己呢?」
拓跋熠心疼的看著她︰「為了別人好,你就讓自己把這些苦都受了?」
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像她這樣的女人,要把孩子生下來,要受多少苦痛?
「拓跋哥哥,」孟悅歌輕輕搖頭,「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那麼偉大和神聖…我會躲得遠遠的,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我害怕。」
還記得那時候,當卓阿姨告訴她,她的肚子里正在孕育一個新的生命時,她是多麼的迷惘和無助。
她甚至不知道—孕育一個新的生命—是什麼意思?!
「害怕…你害怕什麼?」拓跋熠不解。
害怕什麼?
是害怕她如果回家,就會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吧。
那時候她雖然痴傻,慢慢的卻也感受到,肚子里的骨肉與自己無法分割的親密。
所以當家杰哥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家去的時候,她會本能的搖頭拒絕。
「那…」然後,家杰哥又問她︰「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美國去?」
就這樣,她離開了這里。
听著她緩慢的敘述,拓跋熠漸漸皺緊了眉頭。
如果說當年,她不過是被來這邊旅游的卓家收留,為什麼他的手下探不到一點消息?
他不相信什麼巧合,最起碼在這一帶,還沒有羅門找不到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卓家杰並沒有悅歌想象中那麼單純!
最起碼,當年卓家一定想辦法封鎖了消息,而且用最快且最隱蔽的方式回去了美國,否則,怎麼可能瞞過羅門?
「悅歌,」他試探著問道,「現在這個家杰哥在哪里?」
「他在…」
話到此處,孟悅歌陡然一愣,差點把天大的秘密說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
她馬上改口,「司徒瀚把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時候,我來不及通知家杰哥。」
疑惑在拓跋熠眼里一閃而過,察言觀色他最厲害,怎能看不出她刻意的閃躲?
若是面對其他人,他早已一再逼問,直到得出答案。
但面對悅歌,他不忍心這麼做。
想了想,他還是轉開了話題︰「悅歌,你和司徒瀚住一起嗎?」
孟悅歌微微一愣,他繼續問︰「既然孩子是他的,他有什麼打算?是不是要給你和孩子一個合法的身份?」
「拓跋哥哥…」
她有些心慌,甚至不自覺的將聲音壓低了︰「我…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孩子是他的!」
「什麼,你…?」
拓跋熠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
「悅歌…他沒有跟你姐姐結婚,他現在也沒有未婚妻之類的…」他覺得她沒有任何再害怕的理由。
「可是…」但見她淒冷一笑,「他沒有未婚妻…就可以娶我嗎?」
拓跋熠語塞。
看清她眼底的憂傷,他還能說什麼呢?
從來,她一顆心系在司徒瀚身上,為他做盡一切可能之事;
現在,她雖然沒有忘記司徒瀚,卻又要遠遠的逃離;
至始至終,他不過是個局外人而已,他除了支持著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你放心,悅歌,我不會告訴別人關于孩子的事情,包括司徒瀚!」
聞言,孟悅歌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淡淡一笑,「好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車子開到別墅門口,看她下車,他還是忍不住問︰「悅歌,孟夫人知道你回來了嗎…」
還想問問她是否也知道了孩子的事情,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媽媽已經知道了,」孟悅歌猜出了他的心思,「孩子的事情,她也知道了,過兩天我就搬回孟家去了。」
「搬回孟家?」
看司徒瀚剛才那個態度,拓跋熠覺得這件事不大可能。
卻見她堅定的點頭︰「對,我帶著孩子一起過去,拓跋哥哥,你放心,沒人會阻攔我的。」
見狀,拓跋熠心里疑惑重重,但臉上還是笑道︰「不知道悅歌的孩子是什麼模樣,我好想看看。」
說起無憂無慮,她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幸福笑意︰「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是一對雙胞胎喔。」
「真的?」他真誠的喜悅沒有半點虛假。
「真的!」
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別墅,有些遺憾的轉頭︰「可惜他們今天已經睡了,要不改天我帶他們出來跟你玩兒。」
拓跋熠高興的點頭︰「那說定了,我給你打電話。」
「嗯!」
孟悅歌也高興的點點頭,又跟他道別後,才轉身走進了別墅。
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拓跋熠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悅歌,為什麼上天總是讓你跟司徒瀚糾纏不清?
五年的分別,也扯不斷你們之間的聯系?
為什麼?
「在想什麼?思.春呀?」
忽然,只听車門「啪」的一聲響,一個嬌小的身影猛地跳了進來。
他一怔,隨即認出來人,俊眸里頓時冒出兩團火光︰「雲小暖,你又跟蹤我?!」
看他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塊的模樣,這個叫雲小暖的女孩一點也不在乎,反而伸手從口袋里模出一根棒棒糖遞到他面前︰「吃嘛?檸檬味的。」
「你自己吃吧,噎死你!」
他瞪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趕客︰「下車,我要走了。」
「真無情喔!」
她吐了吐舌頭,將棒棒糖塞入口中,又伸長脖子對著後視鏡看了看。
「拓跋少爺,」她疑惑的看著他︰「我覺得自己不比孟小姐長得差呀,為什麼她能坐你的車,我就不能坐呢?」
「這根本不是長相問題!」
拓跋熠強調,「而是我根本不想看見你!」
「嘖嘖嘖…」
她滿臉可惜狀,搖著頭道︰「話不要說太滿,也許我這里有司徒瀚今天去做過的資料,你根本也不想看,那我下車…」
「你回來!」
他伸出大手,將已推開車門的她抓回來,「什麼東西,拿給我看!」
她偏不,把手中的資料夾壓在了大.腿下。
「你…」拓跋熠想拿,雙手又不好踫她的大.腿,頓時臉色發青︰「你到底要不要拿來給我看?」
「可是可以,不過…」
她甩動嬌俏的短發,大眼楮俏皮的一眨︰「你先溫柔的叫一聲‘小暖妹妹’來听听吧!」
「你能不能玩點別的花樣?」
五年了,都是這一套老招數!
「我想听,不行嗎?」她給他一個白眼。
無奈,他低頭,嘴里快速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你說什麼?」她可什麼都沒听到。
「你沒听到?可我已經叫了!」
說完,他手臂一伸,抓住她的後頸,居然將她整個人硬生生的往旁邊挪移了幾分。
然後,資料到手。
「喂,你犯規不算啦!」
她大叫,他才沒工夫管她,打開資料便翻閱起來。
雲小暖一陣氣悶,恨不得把口中黏糊糊的棒棒糖扔到他頭發上。
但是,想到這麼做的後果,她還是將這口悶氣活生生的吞下了肚子。
「原來今天他們去做了。」
看過資料,拓跋熠疑惑的眉頭更加緊皺,「為什麼,為什麼做了,悅歌反而說沒有人阻攔她帶著孩子離開呢?」
「這還用想?其中肯定有秘密啦!」雲小暖白了他一眼。
今天,她本來是得到雜志社命令,去醫院采訪做產檢的一個女明星。
沒想到,居然讓她遇到了名媛粉紅會的頭號帥哥司徒瀚,她當然「尾隨前行」。
緊接著,她便看到了拓跋熠找了五年的女人—孟悅歌—。
她當記者這幾年,立即意識到有大事發生,于是千辛萬苦的收集來了這份資料。
現在來看,果然是有用的。
「怎麼樣,感謝我嗎?」她喜滋滋的沖拓跋熠邀功。
得來的卻是一記白眼︰「就是你多管閑事,害我現在又有得忙了!」
說完,他快速的發動了車子,朝前開去。
「喂,拓跋熠,我還沒系安全帶,要不要開這麼快?」
「閉嘴,事兒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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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悅歌走過花園,眼神卻忍不住往車庫瞟去。
分不清心里是期盼他已回來,還是沒有,但當她看到空蕩蕩的車庫時,腳步卻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
他還沒有回來,是去公司了嗎?
走進別墅,佣人還在等她︰「孟小姐,無憂無慮已經睡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雖然是去參加酒會,她卻一滴酒也沒沾到,現在還真有點餓了。
「好,謝謝你。」
佣人搖頭一笑,走進廚房去了。
她也往前走,想上樓去看看無憂無慮,身邊不遠處,沙發邊小茶幾的電話卻響了。
誰會在這時打電話來,除了他?
她心念一動,走上前接起了電話。
「喂?」
她出聲的同時,那邊也「喂」了一聲。
然後兩人同時愣住,可能都沒想到對方竟也是個女的。
「你好,我是司總的助理梁奕如,」
片刻,那邊先說話,標準的公事用語,「因為手機找不到總裁,但有要緊的事情請示他,所以打電話過來了。希望沒有打擾你。」
孟悅歌一愣。他也不在公司。
「喂?你還在線嗎?」
怔忪的沉默引來那邊的好奇,孟悅歌趕緊回答︰「他也沒在這里,不好意思。」
「哦,那對不起,我先掛了。」
呆呆的掛斷電話,她慢慢的在沙發里坐下來。
腦海里不斷回想著他在海邊時,對著電話叫出的那兩個字。
那驚喜的語氣里,帶著無比的溫柔︰蕊兒,蕊兒…
她是什麼人?
為了跟她見面,司徒瀚連公事…也不顧了嗎?
---你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出來,你還想怎麼樣?你還想要什麼?---
---你的一切原本都是屬于我的,你有什麼資格霸佔著不放?---
---你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你不覺得羞恥嗎?你做過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夢里,又是誰在情緒激動的說話,攪得她整晚睡不好。
醒著,不自覺的听著花園里的動靜;
迷糊的睡著了,卻又因一點點風吹草動而醒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恰好听到了司徒瀚說「蕊兒」那兩個字,而她又想得太多的緣故,她越來越覺得這兩個好熟悉,好熟悉…
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而窗外,已經開始天亮了。
她慢慢起身,想要下樓去喝杯水,走到樓梯邊,卻見司徒瀚正走入了客廳。
她本能的想轉身回房,他已經看到她了︰「悅歌,這麼早就起來?」
說著,他快步走了上來,一邊把燈打開了。
她點點頭,卻見他還沒換衣服。
領帶是松散的,襯衣開到第四顆扣子,隨著他的腳步,那翻開的領子內襯,似有一抹紅色在翻舞。
她想看得更清楚些,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兩步,一把被他握住了雙手︰「悅歌,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手也是冰涼的?」
「我沒事。」
她看清了,那是一抹鮮明的口紅印。
快速的抽回雙手,她低下頭︰「我下樓去喝水。」
然而,避開了眼楮,卻避不開鼻子。
從他身邊走過的剎那間,那濃郁的香水味頓時撲鼻而來,襲佔了她所有感官。
腳步一頓,她差點兒站立不穩,還好及時抓住了樓梯扶手。
「悅歌,你到底怎麼了?」
他轉過身來。
她立即感覺到他伸出手想要扶過來,「我沒事,對了…」
她突然想起,「昨晚你的助理梁小姐打電話來,說有急事找不到你。」
「哦,」這句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點頭︰「我手機沒電了,」
話說間,他看了一下時間︰「洗澡之後,我得馬上去公司了。」
說完,身後響起匆匆的腳步聲,他上樓去了。
洗澡換過衣服再下樓,佣人已經在準備早餐,卻已不見了孟悅歌的影子。
想到她剛才憔悴的臉色,他終究還是不放心的走上樓。
她的房間門是虛掩的,他推門進去一看,只見她已經又繼續著昨天沒收拾好的行李。
「你在干什麼?」他皺眉問。
她眼皮都不抬︰「收拾好東西,如果有什麼落下的,再回來拿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