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拓跋熠微皺眉頭。
知道她擔心司徒言,又不能撒謊騙她,只好道︰「他還沒醒,在加護病房。」
這幾天司徒言不是單純的發高燒,間或帶有一些發狂的癥狀。
所以沒有允許,一般人是不能進入病房探望的。肋
加護病房!
孟悅歌想起在小島上,他那些發狂的舉動,心下一片黯然。
這一次掉入海中,雖然性命沒有受到傷害,卻讓他的病復發了。
療養了十多年,才讓他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沒想到現在,不但他要再受到病痛的折磨,司徒瀚亦要再付出一次這十幾年來付出過的心血…
「悅歌,」
看出她的怔忪,拓跋熠趕緊道︰「你才醒過來,別胡思亂想了。」
她點點頭,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清晰的回憶起來。
在小島上,當她快要昏迷時,听到的叫聲不是來自司徒瀚,而是他。
「拓跋哥哥…」她疑惑的問,「你怎麼會去小島?」
他是怎麼知道她乘坐的車子掉入了海里?
聞言,拓跋熠微微一笑,在她床邊坐下了。
「悅歌,我真慶幸那天晚上我沒有提前去法國辦事。」
在這城市里,每個區域都有羅門的人。鑊
打打殺殺對于羅門來說,已是很久以前的生活方式。
現在的羅門,都是靠給人辦事來獲取高額收入。
所以,被安排在每個區域的羅門手下,都時刻注意著發生在本區域的大小事務。
當晚爆炸發生後,羅門就立即得到了消息。
在查出掉入海里那輛車的車主是司徒瀚後,他們馬上報告了拓跋熠。
因為雲小暖的表姐在法國舉辦畫展,雲小暖極力邀請他一起去觀展。
本來過兩天他也要去法國辦事,想著提前兩天去也沒關系,就答應跟雲小暖一起去看看。
或許,是那天的雨太大,一直讓他心神不寧。
或許,是惦記著孟悅歌剛坐上公司總裁的位置,還擔心有什麼突發狀況。
反正,他雖然答應了雲小暖,卻遲遲未能出發。
雲小暖還有點生氣了,一直守在他旁邊叫委屈。
他也沒理會,大約到了九點多的時候,他還是撥打了孟悅歌的號碼。
然而,電話無法接通。
之後他每隔五分鐘撥打一次,都是同樣的答復。
他有點慌了,像是某種預感成真一般,整顆心都被恐懼攫獲。
不久之後,手下就報來了消息,說司徒瀚的車墜海爆炸了。
本來他還抱著一絲僥幸,司徒瀚的車墜海,不一定傷害到悅歌。
但當他趕到碼頭,一眼瞧見滿臉蒼白的司徒瀚,便什麼都明白了。
「悅歌,現在沒事了…」
拓跋熠心疼又歉疚的看著她︰「我有讓人照顧無憂無慮,你只要把身體養好就行了。」
他惱恨自己在出了那麼多事之後,為什麼不派人時刻守著她,那樣這次的事情就可能不會發生。
「拓跋哥哥,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看出他眼里的歉疚,孟悅歌心中陣陣感激。
拓跋熠點點頭︰「那我去叫醫生過來。」
所幸前幾天下雨,海水充沛湍急,沖著她和司徒言一路往下,沒有遇到什麼暗礁。
所以她除了受寒發了高燒和體力透支外,倒是沒什麼大礙。
醫生讓她多休息幾天,她也實在硬撐不起來,便打電話回去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情。
這幾天里,她昏昏沉沉,睡覺的時間較多。
清醒的時候,公司的人來看過她,家里的佣人也來了。
昨天無憂無慮也來了,兩個小人兒擔心她,怎麼也不肯走。
後來還是疲憊著忍不住睡著了,才被拓跋熠的人送回家去了。
今天上午,姐姐孟靜襄也過來了。
其實她能來,孟悅歌還是覺得挺高興的。
只是,她的眼神很怪,絲毫沒有來探望病人的關心和擔憂。
反而是濃濃的訝異和惱怒,像是看到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情景!
不明白她為什麼有這種眼神,但沒說幾句話,她便離開了。
她們倆的關系本來就不太好,對于她的奇怪態度,孟悅歌也沒放在心上。
她無法逃避的是,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思索得最多的問題是---司徒瀚為什麼沒來看她?
即便是平常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
為什麼她在醫院里,他反而一條信息都沒有?
他是不知道她住院了嗎?
還是根本不想要來看她?
「二小姐,你多吃點吧,醫生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呢!」
佣人每天都熬湯來,對她盡心盡力。
孟悅歌抱歉一笑,卻只能搖搖頭。
她不是不想吃,只是…吃不下。
見狀,佣人亦擔憂的擺擺頭︰「二小姐呀,你得快點養好身子回家去啊…」
佣人欲言又止,孟悅歌卻明白,媽媽仍在美國昏迷不醒,姐姐又不住在家里,家里沒個主事的人,根本不像個家。
她心底一片黯然,「你放心吧,我沒事…」
頓了頓,她終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擔憂,忽然道︰「其實,你可以不可幫我一個忙?」
佣人一愣,示意她只管說。
二小姐對她們只有吩咐,沒有什麼幫不幫忙的說法。
孟悅歌咬唇,本能的壓低了聲音︰「你幫我去問問…司徒言在哪個病房好不好?」
這幾天她一直想要知道,可是拓跋熠不想讓她多擔心,一定不肯說。
昨晚上她悄悄去問了護士,但護士說拓跋熠有交代,決不能對她多說司徒言的事情。
在她誠懇的請求下,護士也只告訴她司徒言的情況不樂觀。
來醫院這幾天,不但一直昏迷不醒,還經常發狂。
有醫生說,如果病情繼續這樣下去,只能轉送精神科。
她听了更加著急,幾乎想要一間間病房去找,卻被拓跋熠安排在一旁守護她的人給攔住了。
她無奈,又不能辜負拓跋熠的一片好心,只能作罷。
以為司徒瀚來看她時,她總可以得到關于司徒言最確切的消息。
沒想到這麼幾天,卻始終沒見他的影子。
佣人明白她的心思,當下便道︰「二小姐,你別著急,我這就悄悄去打听一下。」
見孟悅歌點點頭,佣人便出去了。
大約等了二十來分鐘,佣人終于回來,一臉的欣喜。
「二小姐,我知道了,」
只听她道︰「司徒二少爺在六樓的加護病房!」
說著,欣喜之色漸收,換之以擔憂︰「可是我听說,他的情況很不好呢!」
「我就知道…」孟悅歌嘆氣︰「所以我才想要去看看他。」
只是現在還不可以。
拓跋熠仍在醫院,剛才見佣人來給她送補湯,才出去處理事情了。
她不想讓拓跋熠擔心,只好等他離去後,才模索著來到了六樓。
六樓一層都是加護病房,與別的樓層自然不同。
剛跨進走廊,便又護士上前問︰「請問探視哪一位?」
孟悅歌趕緊回答︰「司徒言。」
心里有些緊張,以為會不讓她探視。
然而,護士听後,卻點頭道︰「跟我來吧!」
她微愣,立即跟上護士的腳步。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回頭往樓梯拐角處一看。
只見受拓跋熠密令保護她的兩人,正站在拐角處,沖她微微一笑。
這一次,他們沒有阻攔她。
她忽然明白,佣人能順利打探到司徒言的病房,應該也是拓跋熠有意而為之吧。
知道她一心想要親眼看到司徒言的狀況,他也沒有再阻攔她了。
他從來都是這樣,五年前或者五年後都沒有分別。
只要她想要的,只要他能給的,他都會做到。
跟著護士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再拐一個小彎,終于來到了司徒言的病房。
但她並不能進去,只能隔著玻璃看著病房里的一切。
病床上,司徒言正沉沉昏睡。
緊皺的眉頭表示他一點也沒睡好,蒼白的臉色透著陣陣虛弱。
「他…怎麼樣了?」
孟悅歌心痛的問道。
護士回到︰「情況不太好,雖然退燒了,體力也正一點點恢復,但病人在意識里抗拒醒來,可能要轉到精神科才能進一步治療。」
精神科!
孟悅歌心口一緊。
「司徒先生,你必須盡快做出決定,病人的情況不容拖延了。」
這時,耳邊傳來隱約的說話聲。
孟悅歌奇怪的磚頭,才發現病房旁邊原來還有一個小房間。
那扇門被拉開來一點點,應該是有人將要出來。
--司徒先生!---
想著醫生的這句稱呼,她不禁渾身一顫。
他正在那個小房間里嗎?
他會不會走出來,他…
熟悉的面容陡然映入眼簾,瞬間斬斷她所有的思緒。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這樣呆呆的看著他。
看著他憔悴不堪的面容,即使只是幾天沒見,卻猶恍如隔世。
「司徒…瀚…」
她愣愣的吐出幾個字,看著站在原地的他,一直與她保持著好幾步的距離。
聞聲,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她的臉︰「你好了。」
他的語氣淡淡的,目光亦淺淺的。
他的聲調,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你吃飯了嗎」此類不痛不癢的話題。
孟悅歌有些詫異,心頭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起來。
一旁的醫生倒沒有看出他們之間的怪異氣氛,仍在一旁道︰「司徒先生,早一點做出決定,或許就能讓病人早一點得到有效的治療…」
他的聲音將司徒瀚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他沒再看她。
孟悅歌略感惶然,像是自己不過一個陌生人。
「你們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讓他早一點醒來?」
司徒瀚打斷他的話,「在我弟弟沒有醒來之前,我不可能同意把他轉入精神科!」
只有司徒言醒來,跟他說說話,他才能斷定情況到底如何!
司徒言是真瘋了十來年,所以他對癲狂癥已「久病成醫」。
他們的對話也吸引了孟悅歌,雖然她沒什麼好辦法,但說到讓司徒言早點醒來…
「司徒瀚,可以讓無憂無慮幫忙…」她忽然就這樣說。
因為她想到在小島上,當她無意間叫出了無憂無慮的名字,司徒言陡然松開了緊扣她喉嚨的手。
或許這只是巧合,但也應該一試。
畢竟,司徒言最喜歡無憂無慮不是嗎?
聞聲,醫生和司徒瀚都朝她看來。
奇怪,不理會她的時候,她想要找點話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現在他看著她了,她卻又感覺局促不安。
或許是因為,他這樣的眼神透著陌生與冷漠,完全不似以前那個司徒瀚!
「也許可以試一下!」醫生非常贊同她的建議。
司徒瀚這才「嗯」了一聲,「我會把無憂無慮接來。」
然後,他又對醫生說︰「現在只要想辦法讓他醒過來,其余的事情沒有我允許,你們不能有任何動作!」
說完,他便朝前走出,似要離開。
孟悅歌一愣,不假思索的便道︰「喂…司徒瀚,你…」
話說到一半,才驚覺自己竟然是在留他!
「什麼事?」
他頓下腳步,卻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什麼事?
她也在問自己。
叫住他,留下他,是為了什麼?
是想問問這幾天他為什麼不來看她?
還是質問他為什麼一點不關心她?
或者,她還可以問問他對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這般無情?
是因為她沒有保護好司徒言嗎?
可當時她已自身難保,而且,當他們兩人在小島時,她已用盡了自己的辦法想要幫他降溫。
雖然收效不大,但也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對不對?
千百個疑問涌上心頭,現在看到他,反而說不出口了。
只剩下一陣陣委屈,化為傷心的淚意,在眼眶中打轉。
但是,他還是沒有回頭來看她一眼。
她長久的沉默,只讓他微微皺眉,再問了一次︰「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
又等了一下,依舊沒有等到她的聲音,他便真的…抬步離去了。
見狀,醫生也趕緊跟上去,與司徒瀚一起消失在了拐角處。
病房外,又只剩下了她和護士兩個人。
剛才的一切好似一個夢,就像…她在昏迷的那幾天里曾見過司徒瀚一樣。
不過也是一場夢!
「司徒先生對弟弟真是非常關心。」然而,身邊的護士突然這麼說。
孟悅歌微微一愣,不禁心如刀絞。
這一切根本不是夢,他的冷漠與陌生,還散發在空氣里,余韻難散。
頓時,她只覺心口異常堵塞。
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腳步已不听使喚的朝外走去。
她匆匆的跑到電梯處,想要趕上他。
電梯門卻已合並,往下走去。
等不及電梯再上來,怕他會匆匆離開,她不假思索的轉身,往樓梯走去。
總算,當她走出樓梯口時,遠遠也看到了他正到達門口的身影。
「司徒瀚…」
她叫了一聲,聲音卻嘶啞得不成語調。
他沒有听到,繼續走下了台階。
她趕緊追上去,來往醫院大廳的人卻阻慢了她的腳步。
待她追下台階時,只來得及看到他坐上車的身影。
「司徒瀚…」她無可抑制的再次叫道。
這一次,她用盡了渾身力氣,聲音大到大廳里的人都回頭來看。
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身穿病號服的女人,頭發散亂,神情憂傷。
淚水漸漸滿面。
尋著她目光的方向,那輛車卻開始慢慢發動…
她更加著急的叫了一聲,同時快步往車子追去。
但她的腳步始終沒有車子快,只需一腳油門,她便已被拋下了數十米。
不太可能追上了。
「悅歌!」
這時,看著這一切的拓跋熠終于忍不住跑出來,拉住了想要往前追跑的孟悅歌。
「悅歌,別追了!」
他大聲道,扣住了她的雙腕︰「他已經走了。」
孟悅歌搖搖頭,滿臉的不相信。
但那遠去的車影,卻深深刻印在了她的眼底。
她呆呆的看著,漸漸止住了淚。
然後她才明白過來,吶吶的說出幾個字︰「真的…走了…」
拓跋熠皺眉,本想點頭肯定她說的話。
目光,卻撞入她眼底的痛苦。
心口一抽,他只能說︰「沒關系,他還會來的。」
真的嗎?
孟悅歌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喉嚨苦澀發疼,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她是說過不要再跟他一起,不願再跟他一起;
逃避他,推開他,拒絕他…這樣的事情她都做過。
可為什麼,真正等到兩人似一對陌生人了,她卻承受不住!
原來,她就是最最口是心非的那一個!
她就是說忘,卻永遠無法忘記的那一個!
===親們,別擔心哈,誤會只有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