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吃宮宴,就這樣回了王府。
金晟一身冷怒的急步跨進嵐閣,而景侃則一臉凝重的相隨其後。
守在閣樓里的香兒、秋兒驚見紫珞與朧月被抬著進來,大驚失色,急忙奔過來,不明白,這才一個上午的時候,去的時候好端端,回來時候怎就衣裳破爛了。肋
「公主……公主這是怎麼了?」香兒驚惶的問。
金晟將人狠狠的扔到床上,對跟在身後的婢女喝叫一聲︰「全都給本王滾出去……」
香兒秋兒何曾見過如此狂怒的男人,嚇的急忙退出去,只有朧月不知死活的還在往里面沖——完全不顧身上的傷。
她沖進來的時候,就見金晟狠命的踢東西,盯著床上臉色極度蒼白的紫珞狠看,氣的恨不能上去把她給活活掐死。
「你這女人,怎麼就這麼能闖禍!才第一趟進宮,就把里頭最最不能惹的那位給惹了……你可真是有能耐啊……還想死?你他的,是不是存心把我蕭王府的顏面毀盡丟光了才甘心?」
認得金晟這麼多年,如此惱恨生怒的神色,朧月從未見過,她呆了一下,然後,來自心頭的怒,將她吞沒。
她對金晟本就沒什麼好感,如今被這麼一打,除了惱恨之外,已無其他想法。
她想沖上去,把這個可惡的男人趕出去,才沖了兩步,卻見小姐自床上撐起身子,示意她別出聲。鑊
「王爺,難道在您眼里,王府的顏面就這麼重要嗎?實話告訴你,我們是被人騙進去的,這一切,全是陰謀……」
紫珞忍著身上火燒火燎的疼,不光臉孔疼,更疼,但她知道,金晟下手的時候還是留了情的,要不然,三杖就可把人給滅了。她小心靠到床欄上,可不管怎麼坐,總歸是疼。
唉,這場無妄之災受的真是冤!
自小到大,紫珞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若不是想保全朧月的小命,她也不至于會在外人跟前低聲下氣,還不能還手的被人打了個半死,才勉強消停下來,輪到這位忍了已經大半天的王爺來生事。
丫的,這個金晟,對女人,怎麼老是用「摔」的。
可一想到之前,金晟在皇帝跟卑恭屈膝的請罪,這樣的身姿,她從未見過。
在塞北的時候,他是威風凜凜的大將,所有人都以他馬首是瞻,在天下腳下,他卻必須步步為營,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叩頭求饒的金晟,紫珞從未見過,在看到他為自己求情的那刻,她的心被猛猛撕裂了一道口子。
「陰謀?」
金晟沉定了下來,神色繁復之極。
「嗯,是陰謀,所以,您先別急著跟我算賬,唉……我會受一場罪,這當中是有我們的不是,但一定另有緣故在里頭——反正,我怎麼想怎麼都覺得那位雪嬪是很故意的在針對你!王爺,是不是,你跟你那位小後媽,有什麼嫌隙在里頭?」
金晟沒吭聲,目光閃爍不定,看樣子,是有什麼貓膩在里頭。
「對,這些全是那個毒婦的陰謀!」
朧月沖過來,隨聲附和,恨恨直叫︰
「那些個死太監,可沒跟我們說那里住著一個招惹不起的人。他們只跟我們說那里種著茶花。小姐喜歡茶花,才忍不住想過去一看究竟的。誰知道他們會在那里設下了這麼一個圈套,眼巴巴想害死我們……那個雪嬪根本就是自己有意落水的,居然還讓人反過來污陷我家小姐……哼,皇宮里的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
最後一句叫罵生生被金晟凌厲的目光給瞪斷。
「閉嘴!」
他的臉又一沉而怒——光憑她最後一句話,就足可再死上一回。
金晟轉眼盯著紫珞叫︰「你這個侯門小姐到底怎麼當的?怎麼管教奴婢的,滿口不擇言,在皇帝跟前出言不敬,就算有十條命也沒機會活。」
「是,是凌嵐教管不嚴!」
紫珞苦笑,心想,在這皇宮里,要麼你坐上至高位,才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要不然,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察顏觀色。
朧月性子太耿,一怒便忘了忌諱,才種下如此大禍,而她呢,偏偏就是那麼的不通事理,不肯保帥棄車,結果,自然就把金晟也拉了進來——他怒,怒的就是這一點。
金晟見她不答,心頭越發來氣,剛才她皇帝跟前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麼現在成啞巴了?
眼見那「始作甬者」猶在跟前晃啊晃,那一層層火氣再次直翻上來,他光火的叫︰「滾出去……」
朧月根本就沒那麼好打發︰「我不滾,小姐在哪,朧月就在哪!」
她冷冷一睇,金晟則微微一呆,這種口氣,怎麼那麼耳熟——
他想了想,想起一件事,曾經有過一回,他想留墨問在自己房里秉燭夜談,夜一深,玲瓏夫人便跑來要人,一進他房門,就扔給他吃這麼一句話︰
「王爺,玲瓏離了夫君便睡不著。當初玲瓏嫁夫君之時便曾說過︰夫君生,玲瓏生,夫君死,玲瓏便死,夫君睡哪,玲瓏就睡哪……王爺若留我夫君夜宿,玲瓏必伴左右,如此同處一室,只怕王爺諸多不便,所以,還請王爺放我們夫妻早早去睡吧!」
金晟總覺得這婢女剛烈的性子和玲瓏極像。
***
朧月哪知蕭王在想什麼,這孩子性子烈的很,完全無視蕭王的威厲,撫著發疼的執意要去查看紫珞的傷勢——
小姐的臉孔全都起了紅腫,即便隔著那層人皮面具,還是現出了手指印,她看著好生心疼,忍不住想去撫小姐的臉!
她的小姐,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她恨死了,不光恨自己,一時手癢生出事端,一時口快惹起大禍,更恨金晟出手是如此的狠。
「都橫起手印了……王爺,你果真狠心……在小姐想要自刎的時候,你居然還能下得了手打下這麼十個巴掌……她可是你的新婚妻子……傳說果然全是真的,蕭王爺果然薄情寡義……」
惱怒的責怪,落地有聲。
金晟也終于認清了一樁事︰眼前的這個婢女果然很能招人生怒,而且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感恩圖報,他是吃飽了撐著,才去保全她,她真是活該被人杖死。
他氣哼一聲,神色在瞬間變的陰沉漠然︰「本王原本可以做的更的薄情寡義!」
一聲淡淡的輕笑傳漾了開來。
是紫珞在搖頭輕嘆。
「小姐,你笑什麼?」
朧月迷惑,被打得這麼慘,小姐就不惱嗎?
瞧瞧,臉腫的厲害,嘴角猶帶血絲,可她眼神卻是那麼的安寧。
她拍拍朧月的肩︰
「傻丫頭,你誤會王爺了,王爺打我那十下,全是在救我……要不然,他出手救我後,皇上只怕會越發的動怒,說不定這一怒之下,就真的會立馬將我給賜死。王爺打我這十下,踢你那一腳,但為消去皇上的心頭之怒。如此他才能有立場出來相求!」
朧月一楞,這是救命之計?
而金晟,則是一驚,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能洞燭他的心思,目光,不覺一利。
「月兒,我們該謝過蕭王的相救之恩才是!」
她輕笑的對上金晟深而繁復的眸子。
金晟卻在這個時候,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臨走,他只扔下一句話︰「好好給本王在嵐閣待著,若再惹什麼是非,你們這兩條才自鬼門溜達回來的小命,隨時隨時還有去報到的可能。」
房里再無他人,嵐閣安靜了,房外,就听得金晟在吩咐人牢牢看好閣里這位主子,奴婢們恭聲領命,很快,他的聲音消失不見。
朧月想了想,終于弄懂了這其中的道理,這一領悟,身上又是一陣冷汗涔涔。她深深吐氣,撲通一下跪到了紫珞跟前,猛的抱著小姐的腿,心里是好一陣後怕。
「小姐,都怕我不好,是我害小姐受累了,都是朧月惹出了這大禍事……」
「沒事沒事……」
她忍著疼,伸手將嬌小的人兒扶住,抱著,輕笑說︰「都過去了不是。」
這一場風暴是過去,可是,如果身在旋渦里的她們,不能及時抽身,只怕到時還有更可怕的事會發生。
「小姐,我們離開這里吧!我越來越覺得害怕,皇宮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小姐不要再去沾了……我總覺得,以後還會出事……」
她怕極了,閉著眼,整個人發抖︰「小姐,剛才,你是假意要自刎逼得金晟不得不跳出來保你的是不是……」
「嗯……月兒越來越聰明了!」
紫珞的心,也在顫,人,雖已回魂,可,剛剛那種硝煙迷漫的殺氣,依舊在心頭回蕩︰兵行險招,到底還是管用的,只是……
「小姐,你這麼做太危險了……要是金晟心狠手辣的不肯出來護,你豈不是白白……」
「不會的,他一定會跳出來。我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行動,即便不是為了給君墨問一個交代,他也要顧著蕭王府的面子,他蕭王的面子,如果他沒法保住他的新婚妻子,他的那些戰功還有什麼用……只是,我忽然覺得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想把你賜死,似乎也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
「嗯,或許,皇帝也是想讓金晟自覺自願的交出那盆千秋蕊,又或者,他是故意趁機打壓蕭王府……昨夜賜婚,今日威懾,唉,這帝王家的爺們難做,金晟這個不得喜的蕭王更是難做……」
幾絲憂思在眼底浮現,今日的是非,好生復雜!
局中局,計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