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珞沒想到那一掌是那麼的了得,竟令她在半夜莫名的吐了一大堆血,朧月一直侍睡在邊上的小榻,听到動靜撲過來的時候,臉色一下駭變。
她連忙抓住紫珞的手把脈,心情頓時一沉,恨恨的低叫︰
「我就知道,冷熠那家伙開的藥太輕,根本就不對癥,你卻倒好,恁是不許我另外給你加藥,這樣僵下去如何得了?難不成就為了成全那位大小姐的王妃夢,你就非得把自己的身子給賠上麼?我出去給你弄藥……」肋
紫珞撐起半個身子,手勁兒軟軟的一把抓住她,整個人只覺在搖搖晃晃︰
「別,冷熠想的就是把藏在暗處的你引出來……很顯然,那天晚上我往金晟身上下藥,他已經察覺到我身邊有能人,所以,趁機故意施我的傷勢,為的就是把那個人揪出來。你不許去!」
「不行……」
朧月一臉絕然︰「我不容你再這麼糟蹋自己。每一次都傷成這樣,自從遇上這個男人,你的身子就老出狀況……」
紫珞一听,也是,這個男人還真是自己的煞星,于是,沒再強硬的再拉住她,松開手,語氣一淡︰
「好,那你去吧!但我敢打賭,去了只會把事情弄的更糟。月兒,一旦教他們盯上你,那些人就能有那個本事一寸寸把你的底細給挖出來!到時,你且看我還往何處去躲!!!」鑊
朧月一下語塞,心下難平氣憤。
借著留夜燈,紫珞伸手用羅衣袖口擦了一下嘴上的血漬,輕輕按著心口處那難言的焦辣胸悶,見朧月無言以為對,便知道她已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思罷一下,才道︰
「朧月,別那麼沖動,沖動只會讓別人有空子可鑽……嗯,這樣子吧,你且出去找人求冷熠來給我看,他自會想法子的,何需你親自動手自暴身份!!」
朧月垂下頭,情知自己急躁,險些又要壞事,唉,她這個性子,總是管不住自己。
「嵐主子,您怎麼了?」
房外守夜的奴婢,因為里面的低聲驚叫,而被吵醒,已掌了燈在外頭急問。
「去開門吧!」
「嗯!」
朧月咬唇去開門,直道嵐主子傷勢惡化,快去請大夫。
守夜的奴婢忙應聲而去。
朧月立即回房,卻見紫珞又噴出一大口血來,整個人弱懨懨的倒在床沿上,臉色臘白如紙的,她看著心頭直怵,撲過去將人扶起,心里自是急的不得了。
不一會兒,冷熠過來,先看脈,然後才讓人去向金晟討藥材,等服了治內傷的奇藥血靈芝,紫珞這才沉沉昏睡過去。
冷熠在邊上守了好一會兒,目光沉沉。朧月看著眼里,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夜昏迷,亂夢如擾擾。
夢里,紫珞憶起的盡是自己在北京城里的點點滴滴,那些糾疼心扉的過往,就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反反復復的放映。
秦一諾與金晟的身影在她心頭回來的盤旋,還有「金賢」……
這兩個男人揪痛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和「金賢」的陰差陽錯的失之交臂,和一諾五年有名無實的婚姻生活,那些平淡的日子透著淡淡的淒涼,在記憶的畫卷上,如同涓涓細流靜靜的淌過。
直到天大亮,睜了眸才算解月兌,「金賢」哀傷絕望的眼神,一諾不肯妥協的身姿,以及他們在古皇陵里舍生忘死的相救,就像雲煙一樣散去。
眼楮澈透起來,人清醒過來,才記起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演繹著另一個女人的傳奇,卻不知道自己橫穿這麼一個世界,到底是為了哪個男人?
她心頭很是疑惑,卻從不敢去深想。
當初她那麼決絕的要和一諾離婚為的是什麼?
是因為「金賢」回來了?
還是因為她再也無法承受他在外面的花邊新聞,才想徹底用結束婚姻的方式讓自己解月兌?
等對上金晟冷淡的眸後,紫珞才知道原來自己從來不曾真正的解月兌。
低垂的床帷下,男子斜斜的靠在那里,紫袍,鳳目,劍眉,薄唇,玉冠,束發,剛硬而健康的臉孔,長得跟一諾一模一樣,也有著跟他幾乎一絲不差的涼薄性子——
這是古裝版的一諾——不,現在的這個男人完全就是一個封建主,哪有一諾的紳士風度,雖然血統尊貴,可他具有著這個時代所有男子特有的劣性品質。
「醒了?」
金晟坐在床邊與她對視,目光深深,身形高大,哪怕坐著,也可以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紫珞覺得自己的身形已算是高挑的,至少米七吧,也因為這樣,她才能女扮男裝安然的度過這麼多個年頭,偏偏遇上他後,老被他當作小鬼看。
紫珞舌忝了舌忝唇,在被子里動了一下,聲線暗啞的問︰「爺怎麼在這里?」
「來看看你死了沒?」
金晟的語氣帶著幾分譏誚,心下卻奇異的跳了一下,原來她宿睡醒來的聲音有著一股子異樣的柔媚,這樣的場景,他竟可以在腦海里尋到一些依稀可見的影子。
那些印象似乎穿越了千年的時光,印著斑駁不清的痕跡,那麼遙遠,又那麼深刻。
「唉,爺是不是巴不得我死掉?」
紫珞苦笑,這家伙說話總那麼損的嗎?
以前只覺得他很月復黑,對女人淡寡,現在忽發現他損人的本事兒也是一級的。
「像你這種不听話的女人,死了也活該!」
他聲音冷淡的很,漂亮的鳳目一眯,深深睇著,床上的女人,散著柔軟的發,蜷縮在鴛鴦翡翠被里,富貴喜氣的火紅牡丹,映得她的臉色死白死白。
他在邊上盯著看了好一會,若不是剛才她在夢睡里一直皺眉頭,並且咕咕噥噥的叫兩個人的名字,他差點以為里面躺的是具死尸——
嗯,對了,他听到她在夢里叫別人的名字,好像還是男人名字,心頭一糾結,超不爽,于是出口也就帶槍夾棒了。
「誰是一諾?」
他冷淡的問。
「……」
紫珞傻住!
剛才自己說夢話嗎?
他來了多久了?
「什麼一諾?一諾千金的意思嗎?」
紫珞轉動著眸子,把話岔開去,胸口依舊悶悶的,她爬起來,倚著床欄坐著,輕笑,目光晶盈而明亮︰「爺,小熙怎麼樣了?」
金晟疑惑的盯著︰想難不成自己听錯了,那不是人名?若不是人名,她何以叫得那麼情真義切?
「爺,小熙沒事吧?」
女人打斷了他的思量。
金晟目光一動,接過話茬道︰
「看來你很關心小熙!既然你真心關心于她,為什麼昨兒意氣用事,硬是要帶著他以身犯險?你就不怕連累他一起死在刺客的刀下麼?幸好他沒事,要不然,你這條命可不夠賠的……」
口氣相當的不善,吃錯藥了?
嗯,好吧,她心里是知道的,「凌嵐」這條小命,比君熙不值錢!
紫珞輕笑一個,認了,想想,反問︰
「爺,昨夜里,凌嵐若乖乖听你的話退下的話,那場鬧劇,您打算讓它怎麼收場?」
金晟沒說話,誰能猜測根本就不曾發生過的話,也會演變的更糟,也許會一網成擒——
唯一知道的是,他當時以自己為人質去換清王妃的計劃根本就行不通,那些刺客斷不會放棄一個可任由他們掌控的弱女子,轉而拿著他堂堂蕭王去逃命。
比起一個女人,久經沙場的蕭王,相對要難對付的多。他們不會那麼笨的,把自己陷在不利的局面。
紫珞不懂他在想什麼,心中只是好奇昨天在那個危急的現場,他心里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便又問︰
「爺舍得把那麼一個漂亮的女圭女圭扔出去當炮灰嗎?還是您心中打算著就讓爺的那位二弟媳,因為你的妄顧私心而在大婚之日就此香消玉殞?」
金晟微皺了一下眉——
「爺,小女子這廂有些好奇,在昨兒那個情況下,您是想顧全了女圭女圭,還是就此惹火的了您的父皇,與鎮遠將軍府結下梁子,讓天下人都認為蕭王您心思叵測,為了拉攏一個外族人,而寧願舍了弟媳的性命。」
他的目光利劍似的閃過一道精光,又哼了一聲︰「你不是說你不認得君墨問嗎?如今怎麼就能把什麼事都理的這麼清楚?」
他在探她底細?
紫珞淺淺一笑,避重就輕的回道︰
「爺,凌嵐認不認得人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凌嵐現在是爺的人,自然得去模透爺的喜好,要不然,我一個外來的女子,如何能在蕭王府里過的安生?關于君墨問,就算之前不認識,以後,總還是有機會認識的。在這種情況下,凌嵐自然要給爺好好守好那個小祖宗……瞧,昨兒,凌嵐這麼一強出頭,可是替爺省了不少事兒。」
蕭王爺願用自己的女人去換清王妃的安危,傳出去後,便成了另一種有利蕭王府的說法。
金晟不得不說,這個女人著實有點小聰明,可是他不明白,她這麼不顧一切的去解圍為的是什麼?
她身上,透著很多玄奇的地方。
他睇著,眼里的她,臉色蒼白,披發而笑間,卻又有幾絲惑人的嬌媚,閨房內再度見到的凌嵐,跟之前遇到的那兩回,有著小小的不一樣——她英姿颯爽的一面,而在床第之間,在他身~下,則媚態橫生——
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到底有幾面?
之前顯的弱質彬彬,現如今,卻發現她好像還挺有勇有謀的?
「你學過武?」
語氣帶著斟酌之色.
凌嵐並沒有學過武,昨天若非情非得以,她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顯露了這麼大一個破綻,以後想要圓這個破綻肯定是難事!
管他呢,將來的事將來再對付。
紫珞撫著隱隱發疼的胸口,輕輕拍了幾下,笑︰「爺,您忘了我是誰人的女兒了嗎?定遠侯的武藝在南詔可堪一絕,身為膝下獨生女兒,會一點花拳繡腿,那是很平常的事!」
好像答的天衣無縫。
金晟卻冷笑︰「你若會功夫,那回你在瑞都,你如何就被困在發狂的馬車內,嚇的魂飛魄散了呢?」
原來,他就是當日救凌嵐馬車的那人。
紫珞眨眨眼,心下恍然了悟,順勢答下去︰
「我裝的!」
「裝的?」
「嗯,我爹爹說了,不許我出來顯擺武功——
「哼!」
「爺哼什麼?您見識廣博,應該知道南詔國風謹嚴,不比北滄來的開明,女子是不可尚武的,身為侯門小姐,如何能被人知道自己偷偷學武的事!
「那天在鬧市區,我若自救,那就會給家里帶來煩麻,倒不如听天由命,那條道上來往那麼多人,我便賭一定有人會出手相救,果不其然,卻巧爺走過,正好給解了圍……
「所以說,凌嵐與爺,還是有緣份的……」
伶牙利齒,巧言令辯。
這是紫珞留給金晟的一個最初印象,現在又多了一個新印象︰深不可測。
他總覺得她身上藏著無數秘密,說出來的話,真真假假,很能迷惑人——有點意思。
「說,你這麼做拼命的救君熙,為的是什麼?」
她的心思這麼明透深沉,就只能說明她是想借機另有所圖。
紫珞巧笑,彎彎秀眉,笑的美妍,平靜的反問︰「爺,非得有目的才能那麼拼命嗎?」
金晟又哼了一聲,顯然根本不信她的說辭。
「那孩子那麼可愛,我就是喜歡上了而矣……」
「騙三歲孩童嗎?你與君熙今日初見,至于你如此不顧安全的待他嗎?」
既然他能把君熙在整個事情中的份量分的那麼清楚,那麼她心中就一定有所計量。
「好吧,好吧,就算我有目的。」
錦被上有一團團盛開的牡丹,紫珞輕輕撫上摩挲,所有的一切為了只是保全君熙,這個理由他不會信,那麼,她就順著形勢編一個吧——
「爺,凌嵐只是想自保!」
話說,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的。
「……」
他盯著看——她動了動身子,領襟無意間散開,令他目光一炙。
紫珞感覺到了,忙拉被子拉上一些蓋著自己散開的衣襟,她的脖頸,留有他前晚上啃下的親密罪證,臉不覺一辣,咳了一聲才道︰
「爺,是這樣子的,凌嵐知道,凌嵐這和親公主的身份實在很不牢靠,將來隨時隨地都有被撕票的可能,作為一個變向的人質,凌嵐得為自己的後半生的前途著想。爺,凌嵐不想後半生死的的不明不白,救君熙,只是想讓爺承我一個人情,將來不管怎麼樣,能保住我。
「另外,凌嵐還清楚的知道,爺才是日後掌握凌嵐命運的人,今凌嵐以命相搏,為的僅僅是把命托負于您。
「帝王家夫妻情義皆淡薄,爺您更是女人多如笙簫,身邊多一個女人,或是少一個,對您來說,那不如是在牛身上拔一根毛。您拔掉一根不毛,自不會覺得可惜,也不會覺疼,只是身為那根毛,其境遇卻得一命歸天。
「爺,女人的命本已經夠卑微了,若做了帝王手中的棋子,與江山比起來,女人的命則更是草芥都不如。凌嵐要的不多,就只想安安穩穩的在爺身邊做女人……只求到時候,您可以念一念情份,留一條小命給凌嵐,這樣就足夠了!」
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說明她很拎得清。
「你很有自知之名!」
金晟落下中肯的評語︰置之死地而後生,她用這麼一個舉動,讓所有人都記住了蕭王府里有一個不凡的凌嵐公主,也令他對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除了美麗,她還有不俗的膽識,以及有謀有勇的心計。
然而這樣一個女人卻也是個危險的人物。
他想起了新婚這夜她對他的算計。
金晟長這麼大,從不曾女人手上吃過虧,偏偏她卻讓他無端栽了一個大跟斗,到最後,甚至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揭穿她的不良居心,就這一點手段來說,她足夠了不起。
紫珞笑,蒼白的臉孔上漾開一層明麗的亮光︰「多謝爺的夸贊——爺還沒有回答,憑爺的能力,可否在危急時刻,保了自己女人一條小命?」
「你以為呢?」
金晟淡淡的反問。
「我覺得,爺若有心保,就一定可以保得住,爺若沒那份心,凌嵐這條命誰想要都是件容易的事……」
紫珞目光閃閃的看著,面色則是極度的蒼白,白得幾近透明。
金晟忍不住湊了過去,一根手指,輕輕劃上那本該盈盈動人的膚色,溫溫膩膩的感覺,很奇妙的鑽進他心里來,他心神一蕩,淡笑又捏住她的下巴,道︰
「要不要保你,那得看你日後的表現了?」
紫珞想躲開他,可是他手勁好大,只能干笑的問︰「爺這是什麼意思?」
金晟眯眼看著,神色很危險︰
「凌嵐,你得明白一件事兒,蕭王府不養心懷鬼胎的女人!麻煩你別裝無辜的瞪著我,其實你心里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管你在動什麼腦筋,請你記住,這樣的事,只有一,不可再,要是再讓本王發生你使什麼手段,那麼不需要等到你心里所擔心的那個時候,本王就會結果了你——
「承如你自己所說,你這條命在蕭王府比螞蟻還不值錢,如果你肯安守本份,本王不會虧待你,反之,你就自己想想下場吧……」
一字一頓,他說得清夠楚明白。
紫珞依舊給他裝糊涂,委屈的直道︰「爺,凌嵐並沒有心懷鬼胎!既做了爺的側妃,日後自當用心竭力一心服侍好爺……」
雖說的倒是好听,神色也算恭敬,可金晟亞個兒不信她是個娶過門就能讓人省心的女人,才進門兩天而矣,就已經讓他大開眼界——
這個女人,是危險份子,但同時,相當具有挑戰性!
她激起了他屬于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