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吧!如果金晟可以放下心結,確還可與皇帝溝通一下的——這世上,唯有通過對話,方能拉近距離……
「私下里,我一直就覺得滄帝可以創造如今的盛世,便不可能會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當年,采秋皇後雖曾做過對不起滄帝的事︰害死雲遲,壞盡他們的姻緣,可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堅持的立場,誰對誰錯,只不過各自所站的角度不同而矣……肋
「只是,很多在苦難歲月里長出來的痛,就像附身的魔,想要撥離,卻只會被它越纏越緊……所以,想要讓他們父子倆彼此體諒,盡釋前嫌,也非易事!
「唉,我當時是被冷熠說得亂了心腸,才答應暫時‘不走’……所以,也就沒把君熙帶回來……」
「那你想怎麼樣?而且,這當中,你能幫得上什麼忙?」
朧月靜靜的問︰「你希望他當權,是嗎?」
希望嗎?
或許吧!
一直以來,她就好奇T城秦山古皇陵里的那位面具王會是誰?
初次見面,她就覺得那具昂揚的身形很眼熟,他們相擁而眠的場景,更會讓人生出一種潸然淚下的心疼。
可,從私心而言,她卻又不希望他去做那什麼勞什子的王。
「不知道!沒有深想過!」
鑊
她悶悶的道,不住的用玉簫摩娑著自己白玉似的掌心,有點煩,總覺得這一時的軟心腸,又將會給自己帶來天大的麻煩——
唉,最近,她霉運當頭,哪怕,改頭換面做回君墨問,這種不妙的感覺,依舊如影隨形,怎麼甩也甩不開。
其實,現在,她最想做的是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利益糾纏,回去山上,愜意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算了,不想了,玲瓏,準備一下,我們去天香樓吧……據說那里,這幾天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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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樓,座落在最繁華的唐仁街上,樓邊有湖,湖邊種著一大片綠蔥蔥的楓柏,不遠處,林立密布著帝都康城內首屈一指的第一銀號,第一賭坊,以及第一客棧,第一酒樓。
這是一處集吃喝玩樂于一體的**窟,但凡富賈之商,但凡權勢之人,誰不曾來過這里!
傳說,這天香樓的老板,頗有來歷,且從來是神龍見尾不見首——到目的為止,好像還沒有人真正見到過他的真容,但這人卻可以把上下關系打點的穩穩當當。
縱然進來的客人,再怎麼有身份,皆不敢在這里放肆了半分。
一分錢,一分貨,看貨花錢,花錢才給樂子,誰都不賒賬。
來這里的人都清楚,只是尋歡作樂,別借酒鬧事,否則,第二天你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年前,紫珞來過康城,一度對這個天香樓有過幾絲好奇,也曾跟隨金晟來過一回,直覺這地方和皇室有著莫大的牽扯。
那時,她問過金晟這其中有什麼玄機底細?
金晟笑笑說這天香樓已有百年歷史,想要知道他真正的主人只怕很難。
當時紫珞唏噓不已,心下實是好奇︰會是誰在暗中運營著這麼一個龐大的系統——天香樓的分號遍布四國各個重要郡府,它的出現絕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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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中午,到天香樓正好趕著飽餐一頓。
進得天香樓,不光可以品嘗到絕美尤~物所帶來的來自身體感官上的蝕骨銷~魂,更可以嘗到人間美酒佳肴,當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一擲千金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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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色大門內,香霧縈繞,全是錦衣玉服的男人。
這些人,非富即貴,有王公大臣,有腰纏萬貫的富商,更有親王……
蕭王與安王似乎只比紫珞先到了一步,身邊還跟了兩個侍衛,其中一個是景侃,另一個個子比較嬌小,紫珞一眼就看出是金璇公主,人家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正左右張望,似在尋找什麼人?
不用想,紫珞就知道她在找誰——就是「她」君墨問唄!
紫珞沒急著上去打招呼,她還有自己的事要辦。
只是一看到金璇,心下很奇怪的再度發毛,她「啪」一下打開自己的折扇,翻了一個白眼,企圖扇掉那種不好的感覺,心里直罵︰
金晟,金賢,有你們這麼帶壞自家妹妹的嗎?來這里的男人,多半全是花心蘿卜,你家妹妹現在嚴重缺乏對男人的好感,此時此刻,你們帶她來這種地方來觀摩,還讓她怎麼建立起對男人的信心,然後以健康的心態去看待男人?
她止不住的搖頭,忽又想,這世道,男人都全是花心腸的主,的確沒啥看頭。
「您是駱公子嗎?」
忽有個和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紫珞回頭看,點頭︰「正是!」
「明爺在後面要了一個雅座,您要見的人都候在那里,請您隨小的走這邊……」
「好!那就有勞了。」
紫珞淡笑跟上,打扮成侍衛的朧月相隨其後。
繞過一片搖曳生姿的青竹林,到了另一處群芳爭艷的園子︰一塊空闊的萋萋草地上,搭著一座舞榭歌台,紅毯鋪地,珠簾半卷,時有妙曼的女子,穿著薄若蟬翼的輕紗,玲瓏身段便似靈蛇,舞著撩人的身姿,在台上波光含情,秋水送意。
繞著歌台,是橢圓形的看台,此刻,早已坐滿了各式各樣華衣錦服的男人,或笑顏侃侃,闊論江山風流,或色眯眯凝睇,想入非非,或與相好的青樓女子打情罵俏。
人生自有百態。
這里極盡糜爛,極盡香艷,極盡奢華。
***
雅房內,倒是安靜,還好,這些男人比較識趣,就叫了兩個來唱曲的,沒有在房里搞七捻三——估計是左明特別交代過的,否則,這些個爺,怎麼可能這麼規矩——當然,又或者,人家是因為來辦正經事的,本身就沒有那種戲耍玩樂的心情。
紫珞進房的目光一瞟,全不認識。
廳室里,坐著三個男人,兩個四十來歲的樣子,另一個是白發老叟,一個個穿得極是體面。
這三人本在房里說著話,另還一個隱沒在竹簾下,獨自倚在窗前看著外頭的熱鬧場景——那個窗戶下,正好對著花園,現在園里到處都是人,都在等看今天那位據說長的貌若天仙的清倌出場——
「幾位,在下來遲了!」
她從容走去,傲然昂首,雖頂著一張尋常臉孔,拱手作揖間,卻也生著不一樣的氣勢。
三個男人听得開門聲,紛紛站了起來,一雙雙銳利如刀、閱盡人情世故的眼楮,全落在面前這尋常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他們上下打量,每個人眼里流露的皆是同樣的詫異訊息︰此人怎如此面生。
觀望罷,三個男人互相交換了眼神,還禮,自報家門︰
「在下白岳!」
「在下蔡培!」
「我不是在下,我是老叫花程仰!」
最後那位老叟,笑眯眯,說話甚是隨意。
紫珞哂然一笑,收起折扇,道了一聲「幸會」,目光便往這三人身上直轉。
這三人,無論誰站出去,都是人人敬仰的人物,他們之所以會在百忙之中聚到此地,皆是受了自家主子的差遣——
能差得動他們主子的,這世上罕有其人,所以了,他們自然就對這神秘人召見人起了好奇,可沒想到出現的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也難怪他們會驚疑起來。
既然是響當當的人物,大江南北,大千世界,他們看多了稀罕事,自然也就深知著這世上易容偽裝實乃尋常事,故,誰都沒有露出不敬之意——
(一個女敕後生讓他們在這里枯坐大半天,若換作是平常,他們當中不論換作是誰,都會翻臉,可今天,他們都相當的耐得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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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乎這些人的來歷,紫珞卻是清楚的,清澈如山泉的目光直直逼視,先在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中年男人身上流連了一會兒,此人青衫束帶,看上去極斯文︰
「白虎堂堂主白岳,昔年人稱賽孟嘗是吧,一手奔雷掌,那是天下聞名——十五年前,大戰南詔第一高手,百余招便將人打得落花流水,少年威名天下揚。這些年來,您開鏢局置武堂,收羅弟子滿天下,您行鏢萬里,義薄雲天,黑白兩道,將您視為北地泰斗……今日終可一見,當真是晚輩之幸。」
「區匹薄名,倒叫公子見笑了!」
那人目光一閃,也跟著笑笑——
本來還在想這麼一個女敕女敕的小毛孩,何以令他們那位爺敬若天神,想不到人家一開口,卻是老江湖的口氣,听著他不覺又驚又奇,心下則頓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想。
紫珞轉又看站在中間的那位,大個子,目光如虹,此人看似像莽漢,卻是一非常之能人也。
「蔡培蔡先生,青龍門康城地面上的當家人,青龍門里屬您資格最老,也屬您手中的消息更靈通……今日能見先生一面,晚輩夙願得了矣!」
蔡培謙遜一笑,一雙眼灼灼逼視,似想將人看透︰「小兄弟客氣了,那全是江湖上的朋友給面子!」
「哪的話,先生自謙了,若不是您有能耐,誰肯給面子……青龍門的水,那可是比海還深,您能在短短十年間,過五關斬六將,在十六殿,七十二堂間,似一匹黑馬月兌穎而出,得門主信任,委以重任,成為八部之首,直接听命門,號令隸屬北滄的門徒,將青龍門在滄的生意辦的紅紅火火,與北滄皇親貴冑混的如魚得水,如此手腕,天下誰人能及?」
紫珞笑著褒贊,聲音朗朗,如高山流水般好听。
蔡培听在耳,感覺上就如春風拂過般,自是無比的舒服淋灕,不覺對這位後生刮目相看。
一陣鼓掌聲響直,穿的最是樸素的長須老者呵呵一笑,驚奇直道︰「好好好,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紀,見識倒是不凡……」
「程老前輩抬舉了,听說程仰前輩乃是北丐里的九袋長老,平時逮不著半個人影,便似那雲中鳳,水中龍一般,輕易難得一會,今日能有幸在此見上一面,可算是三生有幸……」
程仰是丐幫里的人,本屬污衣派,今天極難得的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裳,為的就是來見一個很重要的客人。
在來之前,他們每個人心里都以為︰今日所會之人必是一個相當重量級的人物,等見了面,才發現卻是一個稚氣未月兌的後生小輩——
這一番言辭,紫珞在不緩不疾中,顯示了其不凡的身家底細,致令這三位聞名江湖的一方狂客,心生憐惜之心——他們皆在嘆好一個後生。
「公子貴姓?」
白堂主饒有興趣的看著,來的這一雙主僕,主子風采不凡,這僕奴看來也似個不馴的人物。
「在下姓駱,三位前輩可以叫我小駱……今日來見,便是想知道明爺麻煩三位幫忙辦的事,如今可曾探听明白了?」
一番寒暄,紫珞將話題轉入正題,自不願在他們跟前多提了自己的事。
三個男人彼此又交換了眼神,很默契的不再追問,幾人依次落座,待重新沏送上茶,白岳遂先說話︰
「明爺交代的事,我等總算是幸不辱命……據今兒剛剛得到消息,那天,在城隍寺作案的應該就是旃鳳七殺!」
「不錯,那幾個人,肯定是旃鳳七殺,我們青龍門經過反復調查,已經很確定七殺客已重現江湖,並且他們好似還接了一樁大買賣,就在半月前,曾在這康城隍廟附近出現過……」
蔡培補充,以示肯定這消息絕對無誤。
「旃鳳七殺?那幾個不是十幾年前早就隱沒山林,再也不接外頭任何買賣了嗎?」
紫珞很似詫異。
「的確是很久沒听到關于他們的消息了!」白岳點頭︰「而且他們會集體現身,那更是從來沒有的事!」
紫珞眯起眉頭,以折扇輕敲著虎口,思量一會兒,忽想到一件事,抬頭又問︰
「三年前,我在旃鳳的時候,曾听鳳族皇家御寺的方丈說起過︰這些殺手,曾被一個了不得的人給收服,後來我倒是因為好奇去查過,末了卻是查無後果——所以,今番,他們會在北滄出現,肯定是有謀而來,有備而動,不知幾位前輩可知道他們後來侍誰為主了?」
程仰訝了一聲,嘖嘖奇叫起來︰「小兄弟果然是消息靈通,這麼隱晦的事,也能打探得到……」
不自覺的又多瞄了幾眼,能勞駕了那位明爺特意跑來麻煩他們一起辦的那件事兒,肯定不是小事,他不覺好奇起這後生的身份來。
「客氣,我也只是偶然間在耳朵里刮到了這麼一句。程前輩,你丐幫弟子遍天下,可曾清楚那號神秘人物是何許人也麼?」
「這倒是不怎麼清楚,但老叫花子卻另外知道一件事!」
「哦,說來听听!」
程仰笑笑,靠在椅子里,一雙手把著乞丐棒,道︰
「旃鳳七殺本就是旃鳳國皇族里的絕頂暗殺客,據說,本來是听命于大將軍雲遲的,後雲遲叛國轉嫁北滄為妃,這七人便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另外,老叫花子還在多年前曾听一個下屬提過,說,見過那幾個七殺客曾在旃鳳的三生湖邊上出現過,當時他們簇擁著一儒生在那里泛舟游玩!」
紫珞目光一動,三生湖邊竟隱居著如此奇人異士麼?
她曾在三生湖席大哥家住過一段日子,可從沒听說那個地面上還有什麼傳奇人物呀!
她驚奇極了,心下暗暗思量︰可以把七殺客收為僕從的人會是何方神聖?
想那旃鳳國,除出了一個愛賺天下錢財的蕭融之外,好像不見有其他特別的厲害角色呀?
又一想,人家若真是大隱隱于市,那麼她不認得人家自也是最正常的事!
關于這事,日後有機會去問問蕭融,那家伙比較熟悉那邊的情況。
「旃鳳七殺如今落腳何處,可有眉目?可有被他們劫去的姑娘的下落?」
都近十幾來天了,也不曉得凌嵐如今怎麼樣?
紫珞心頭難免會暗暗著急,生怕她出個三長兩短,若真出事,一來,父親面上不好交代,二來,她這個假凌嵐的身分,就很月兌下了!
蔡培似也覺察到了「他」的焦慮,雖然他不清楚她何以那麼緊張那個姑娘,但憑經驗,他可以猜測這事或和蕭王府有關。
至于這當中會有怎樣的利厲關系,卻不是他能猜測的了,他得到的命令,是幫忙查探,而且還是必須不露聲色的進行,可見這個小爺要查的事,牽扯相當相當的大——能和蕭王府扯上關系的,或許會與江山社稷的危安有瓜葛。
他抱拳,稟以後事︰
「現在我們只知道他們曾在城南的一座山寺落過腳,後發現有人在打探他們的行蹤,他們連夜撤離,一班人馬分成幾撥,四下分散開。
「這四處地方分別是城南的百機山莊,城西的白雲觀,城北的落霞村,城東的斷溪谷……
「我們分別在這四處地方派出大批人馬去查探,經過這些時間的踩點模索,如今可以肯定,白雲觀,落霞村,斷溪谷只是在故布疑陣,實際上根本就沒七殺客的人藏匿其中,倒是那荒成一片、看似無法住人的百機山莊才是他們的真正隱藏之所。
「可那地方,機關迭起,我們的人,直到今日,只知地下有人藏身,卻根本不能下往那神秘的地宮去一探究竟……
「駱兄弟,這些人以皇城為中心,四下藏身而不散去,我們曾私下研究,可以肯定他們的主子必匿身于康城,並且還有可能懷著其他不可告人的機謀,否則他們早該離開康城這是非之地,怎肯留下讓人拿捏住他們的蛛絲馬跡!」
紫珞現在並不想管那個神秘人如今何處,她關心的是凌嵐,听完他的話,她驚叫出聲︰
「那個百機山莊,不就是二十六年前秦王曾住過地方麼!」
這世上應該沒有第二處地方可能會被冠上這個莊名了!
她知道當今皇上當年在城南有一小金屋,里面設了重重機關,被外頭稱為百機山莊,曾是雲遲嫁給秦王的大婚之地。
後來,雲遲身死,其弟展蒼一把火將其燒光,如今就只剩下殘牆斷垣,零星的只錯落著幾間尚沒有倒掉的殘樓破房,自然也就早不復當年的精美與繁華。
「正是!」
紫珞心里喀 了一下,能在那樣一個地方消失不見,能說明什麼?
誰人能熟識山莊地底下那錯綜復雜的機關隧道。
那地方與皇帝而言,那是傷心地,自不會再去,那麼,除此之外,還有誰會去呢?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就在:
難道是展滄?
紫珞的心,陡然一跳。
關于展滄的來歷,母親從沒跟她提及起,可她直覺,這個人,在母親嫁為人婦的那短暫的幾個月內,曾充當著一個重要的角色。
也許,正是這個角色才改寫了母親的一生!
母親至死都回避著這個名字,就像至死都不曾向她提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只字片言,直到死後,紫珞才自祖師婆婆嘴里得知母親允她去見父親一面的遺命。
因為深刻怨恨,才久藏心中不肯提。
而如今,在她來滄冒名凌嵐的這短短時日內,展蒼突然乍現,入朝堂收弟子,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預謀?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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